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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月,土豆可以收获了。

雪已经给嬴小政做好了冬衣。皱皱的旧衣服经过雪的一双巧手,包裹住厚厚的羊毛,穿在身上十分舒适。

朱襄本来想将羊毛纺织成毛线。但他是种田的,不是搞养殖的,琢磨了半天没琢磨出来羊毛线怎么纺织。

听说秦国以西的商队有贩卖毛毡制品,或许有人知道如何纺织毛线,可惜他一直无缘得见。所以朱襄只能暂时放弃织毛线的想法,教雪把羊毛缝制到一个一个小格子里,就像后世棉衣或者羽绒服一样。

两个月时间,嬴小政瘦削凹陷的脸颊稍稍鼓起来了一点,初步显示出他继承自父母的好相貌。

厚实的衣服一穿,毛绒绒的帽子一戴,嬴小政终于看上去像一个小福娃了。

朱襄看着穿得圆滚滚的嬴小政在土豆田边缘“滚来滚去”,焦急地等待蔺相如和蔺贽来家里一起挖土豆,忍不住捏了捏下巴。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荀况问道。

荀况离开了月余,去了一趟齐国,把寄放在友人家中的书籍都运了回来,错过了蔺相如和朱襄掀起土豆花装饰品热潮的那几日。

待他回来得知此事,荀况嘀咕了许久“这是小道”“赵王昏庸”。

朱襄总觉得,荀子是因为没有凑上这个热闹才抱怨他。

“没有坏主意。我只是想收些皮子,给政儿做一身毛绒绒的皮毛衣服。”朱襄道,“给政儿做一身小狗、小熊、小老虎的毛绒外套,一定很可爱。”

荀况顿时失去了询问的兴趣。

“蔺翁为什么还不来?”已经绕了土豆田两圈的嬴小政朝着朱襄扑了过来。

朱襄接住嬴小政,把嬴小政抱起来蹭蹭脸蛋。嬴小政的脸颊鼓起来之后,更好蹭了。

“确实有点慢,难道邯郸城内堵车?”朱襄本来想开玩笑说“限号”,话快说出口时想起这个时代的人听不懂这个笑话,改成堵车。

“总不会又有个廉颇廉将军故意驾车挡着蔺上卿的路?”蔡泽开玩笑道。

在荀况这里求学,被荀况打击久了之后,他的性格开朗了不少。

朱襄刚想反驳“怎么可能”,就听见蔺相如中气十足,但带了几声咳嗽的声音:“廉老匹夫,你今日是不是故意找茬?!”

朱襄和蔡泽面面相觑。难不成还真是廉将军又故意气蔺上卿了?

朱襄抱着嬴小政迎上去。蔺相如在蔺贽的搀扶下,一边走一边不断用拐杖去戳走在前方的廉颇。

“蔺老,廉将军,发生什么事了?”朱襄打完招呼,立刻询问八卦。

蔺相如哼了两声,没回答。

廉颇没好气道:“我就是心血来潮跟你一起来挖土豆而已,你生什么气?”

蔺贽小声道:“伯父,你让你的车故意挡我们的路,可不叫一起来。”

朱襄好奇极了:“为什么要故意挡路?”

廉颇身后一位年轻将领红着脸道:“都是我的错。我与廉上卿询问起当年的事……”

朱襄疑惑:“当年?”

廉颇拍着那个年轻将领的肩膀,道:“他问我如何与蔺相如结识,我就和他演示了一下。”

朱襄想了许久,终于思考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廉颇向后辈(?)提起当年负荆请罪的事,然后心血来潮重复了当年故意挡蔺相如车的行为。

……廉将军你脑壳贵恙?

廉颇也发现自己有点气人,乖乖和蔺相如道歉,还把朱襄推上前帮他说和。

朱襄把嬴小政举起来,让嬴小政给了廉颇邦邦两拳,说为蔺相如出气。

蔺相如终于被逗乐,横了廉颇一眼,再次原谅了廉颇的脑抽。

“可以挖土豆了吗?”嬴小政问道。

蔺相如的表情变得柔和:“可以,咳咳。”

朱襄把嬴小政放到地上,为蔺相如顺背道:“蔺老,你的风寒还没好?”

蔺相如平静道:“年纪大了,快入冬时就这样,习惯了,不用管。不是说挖土豆吗?政儿都急得原地转圈了。”

嬴小政停止转圈:“没有!”

蔺相如笑了笑,道:“走,看看土豆的收成。”

“好!”嬴小政立刻跑去拿小铲子。

朱襄看向旁边尴尬站立的年轻将领,问道:“这位将军是?”

“啊?他叫李牧,是个不错的后辈。”廉颇终于想起来介绍,“他明年开春就要去雁门郡戍边,听说我说起土豆的事,想来看看土豆能不能在北边种植,替代部分军粮。”

廉颇所说的雁门郡,就是赵长城脚下防备匈奴的重镇,是赵国最艰苦的北方边疆。

“李牧?”朱襄藏起心中的激动,装作平静道,“李将军,土豆不太耐寒,到了结冰的温度就会停止生长。如果李将军想要在边境种土豆,在良田之外选些贫瘠的土壤套种,在春夏种植,可能效果最好。”

李牧没有平常朱襄所见的那些年轻士子的傲气,平和道:“好,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廉颇狠狠拍了肩膀一下,打断道:“先挖出那个叫土豆的东西,尝一尝再说。”

“对。”朱襄笑道,“政儿已经开始挖了,我们也去。”

嬴小政已经飞速变成了一个泥猴。

雪看着嬴小政把新衣服糟蹋成这样,眉头拧起,转身离去,眼不见心不烦。

已经在舅父舅母家被溺爱了两个多月,嬴小政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小心谨慎,无视了舅母危险的表情,继续撅着屁股使劲挖土。

“哎哟,我的政儿啊,你这样挖会把土豆都挖坏。”朱襄把蔺相如扶到棚子下和荀况坐一起,然后阻止嬴小政的暴力挖土豆行为。

在朱襄的指导下,年轻人们都拿起了铲子挖土豆,连初来乍到的李牧都一脸茫然地跟着挖了起来。

廉颇翘着二郎腿,摸着椅子把手道:“我就知道李牧一定会和朱襄很合得来。这个是什么坐具?有点意思。”

荀况道:“墨家那群人的突发奇想。”

蔺相如从旁边桌子上拿起热水喝了一口,身体舒服不少:“这个叫胡桌胡椅。朱襄谨慎,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想出来的新奇东西,便假托胡人之名。”

廉颇好奇道:“坐着还挺舒服。不过荀卿,你不是讨厌不合礼的事?这个坐具算不算不合礼?”

荀况道:“礼并非一成不变之物。”

蔺相如继续喝水。

荀况和那做桌椅的木匠辩论了一番,最终接受了这些桌椅。他很好奇,荀况与那个木匠辩论了什么。他更好奇,那个木匠是何身份,居然能与荀况辩论。

不过无论那木匠是什么身份,他大概也无法将其推举给赵王吧。

廉颇继续好奇地在椅子上摸来摸去,顺便大骂朱襄不厚道,居然不把这种好东西送给他。

他是武将,经常穿长靴,不好席地而坐。且他腿上有旧伤,跪坐久了疼得厉害。这东西正适合他。

朱襄不厚道!

蔺相如慢悠悠道:“是我不让他说的。”

廉颇疑惑:“为何?”

蔺相如道:“看你不顺眼。”

廉颇:“……”

荀况满脸嫌弃,屁股往外挪动了一点,表示自己不想理睬这凑一起总会无端争吵的两个老头。

朱襄种的土豆不多,只有三十几株。年轻人们已经将土豆全挖了出来。

土豆是块茎,不过朱襄和其他人说的时候都说“草根”,更便于理解,免得还要解释为什么埋在地里的根不是根而是茎。

“收获不错啊。”蔺贽高兴道,“只两月就能收获这么多,这土豆也太高产了!”

朱襄给蔺贽泼冷水:“土豆极耗地力,且育苗繁琐,容易得病和退化绝收。只可做主粮补充和救荒之用。”

蔺贽立刻道:“是是是,你已经啰嗦了很多次,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蔡泽道:“你知道他啰嗦,就不该让他有再次啰嗦的机会。”

蔺贽再次敷衍道:“是是是。”

李牧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种田的平民,一个奇丑无比的士人,一个上卿之子,居然能和乐融融互相打趣。

“今天我给你们做土豆大餐。”朱襄看了一眼系统,土豆良种的具体信息已经到手,高兴道,“喜欢吃哪道菜,我把食谱写给你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蔺贽笑道。

李牧有些不好意思。

蔺贽道:“来了朱襄这,就别和他客气,多吃多拿才正确。”

“你就是一匪徒。”朱襄骂道,“别教坏李将军。”

蔺贽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教坏他,只是让他别那么紧张。”

蔡泽道:“你这么说,李将军更加紧张。”

蔺贽看向李牧,见李牧的脸果真有些发红,忍不住笑道:“带兵之人,怎么能脸皮这么薄?”

朱襄打圆场:“好了,快去洗一洗手上的泥,等着吃大餐。”

“好。唉,政儿,你在干什么?”蔺贽好奇道。

嬴小政道:“选一颗最好看的土豆,留下来做生辰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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