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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牧:“朱襄!!”

蒙武:“政儿!!”

张若:“刺客!!”

护卫家丁乱作一团,朱襄听到喊声后急匆匆跑出来。

嬴小政:“我的……我的……”

嬴小政:“我的牙!呜哇!!!”

乱作一团的众人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动作和声音都戛然而止。

浑身吓得僵硬的李牧这才注意到,嬴小政另一只手拿着的带血米酿饼上,黏着一颗小小的牙齿。

蒙武:“什么?”

张若:“刺……刺客?”

“张嘴让我看看。”最关心嬴小政的朱襄,此刻居然最为冷静。

他蹲在地上,抬头看着单手捂嘴,泪眼汪汪的小外甥:“乖,张嘴。”

嬴小政捂着嘴使劲摇头。

朱襄拿起嬴小政手中的半张黏糊糊的米酿饼,把小乳牙取下来:“好久没看到你哭得这么厉害了,我一定要写信给君上……”

嬴小政:“不可以!呜哇!我的牙!”

嬴小政忍不住张开嘴“哇哇大哭”,露出了豁口的门牙。

就算是始皇崽,掉牙顺序和平常孩童也差不多,先掉的是最显眼的门牙。

看着嬴小政嘴里豁出的大口子,听着嬴小政漏风的哭声,蒙武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插在头发里:“吓死我了。”

张若也瘫软在椅子上:“不是刺客啊。”

李牧半晌没说出话来,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嬴小政掉了第一颗牙,把人吓得够呛。

“好了,先去漱口换衣服。你一嘴血,真吓人。”朱襄收好嬴小政的牙齿,“上牙要丢哪里,牙齿才长得好来着?算了,寄去咸阳,让夏同去想。”

嬴小政眼泪汪汪:“为什么,为什么要寄给阿父?”

朱襄道:“让你阿父见证你的成长啊。”

嬴小政瘪嘴:“不要。”

朱襄笑道:“政儿换牙就等于开始长大,从小孩成长成丰神俊朗的小少年,以后就更加厉害。这么大的喜事,怎么能不给你阿父和你舅母分享?”

嬴小政的嘴瘪得更厉害:“那、那好吧,给舅母,不给阿父。”

朱襄拿出帕子帮嬴小政擦嘴唇上的血迹:“好。”但寄回了咸阳,你阿父肯定能看到。

朱襄带着嬴小政离开后,李牧才把吓得一直没呼出的气呼出来。

“政儿换牙了啊,终于长大了。”蒙武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我儿换牙时怎么没有……”

他顿了顿,表情古怪道:“我儿换牙的时候,好像更闹腾。他哭着到处乱跑说自己要死了,家丁追都追不上,把他阿母吓背过气,还向君上求了御医。”

李牧愕然,然后扶额大笑:“是吗?看来我的孩子换牙之前,我要好好教导他了。”

张若想着自己家的晚辈换牙的情形,发现想不出来。

他早早在外征战,家中子嗣出生和成长的时候,他大多没有陪伴在身边。

以前他没有觉得如何,现在一想,心中生出些遗憾。

他是不是该给秦王写信请求致仕,回家多陪陪家人?

不过想到现在李牧和朱襄正做的事,张若又按住了致仕的心。

他能看出来,朱襄和李牧一定能做出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他很想跟着他们一起做出这一番壮举。

现在黔中郡生活不错,或许他可以把家人接到身边?

朱襄牵着嬴小政漱口换衣服,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消肿止痒的草药,装进用开水烫过的棉纱中,给嬴小政做成磨牙的药包。

“换牙的时候牙龈会很痒,不要咬硬的东西,如果不舒服就咬药包。”朱襄道,“我每天给你换新药包。”

嬴小政蔫哒哒地点头。

他看着铜镜中豁牙的自己,默默将嘴闭紧。

换完牙前,他都不想说话了。

看着嬴小政这模样,朱襄又想笑了。

自家外甥从小就重脸面,豁牙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不能老笑话他。

“政儿,舅父和你说过,换牙代表你长大了,就像是猛兽换掉咬不动骨头的乳牙,换上了一口漂亮威猛的獠牙一样。”朱襄揉了揉嬴小政的脑袋,“这是一件大喜事,不需要隐藏和害羞。如果谁笑话你,你就很惊讶地问他,难道他没换过牙,还是一口婴幼儿的乳牙吗?”

朱襄做出了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哎呀,居然你还是乳牙,连牙都没换吗?”

嬴小政“扑哧”笑出声。

他捂着嘴使劲点头:“记住了。”

朱襄笑道:“以后你还会变声,就是喉咙发育,声音从小孩子的声音变得和你舅父一样威严……”

嬴小政打断朱襄道:“舅父,你的声音一点都不威严。”

朱襄压低声音道:“这样?”

嬴小政再次捂着嘴笑着点头:“威严。”

朱襄轻笑:“对吧?大概等十岁,你的声音就会改变。那时候你的声音会变得沙哑,嗓子也会变得容易疼痛。就像是你现在换牙一样,遇到一段短暂的尴尬时期。”

朱襄将双手比作两个翅膀,扑腾扑腾:“就像是毛毛虫变成蝴蝶之前,先要变成难看的茧。这时候谁嘲笑你,你就反过来嘲笑他们,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成长吗?声音都没变过吗?”

嬴小政再次点头。

朱襄伸出手:“走,回去了。”

嬴小政握住朱襄的手,另一只手不再捂着嘴。

李牧等人已经收拾好现场,看到嬴小政回来,没有再提嬴小政换牙的事,更没有嘲笑嬴小政豁口的门牙。

嬴小政坐回了李牧怀里,犹豫了一会儿,没有遮掩嘴就开口道:“舅父,饿了。”

朱襄道:“好,我现在就去做饭。”

朱襄离开后,嬴小政看着桌上没吃完的米酿饼,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米酿饼。

李牧忍不住道:“你不担心又粘掉一颗牙齿?”

嬴小政道:“换完牙才能长大,早点掉完早点长出来。”

李牧失笑:“也不能太急切了,慢慢来。不过朱襄没说不能吃,应该可以继续吃?”

“我也尝一个。李牧,你说我如果牙齿被粘掉,还能再长吗?”蒙武问道。

李牧道:“估计不能了。”

蒙武郁闷:“那我不是永远缺一颗牙?”

张若捋了捋胡须,道:“虽然不能再长,但可以用贝壳和金、铜做成假牙。”

蒙武惊讶:“张公好像很有经验。”

张若微笑道:“毕竟我是老人了。”

嬴小政见大人们十分自然地提起牙齿掉落的事,双手捧着米酿饼,窸窸窣窣小口啃着,嘴角微微上弯,肉乎乎的脸颊露出了浅浅的酒窝窝。

聪慧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在场的长辈们都是见他刚才因为换牙而尴尬大哭,现在故意制造轻松气氛让自己开心。

他时刻感受着周围人对他的关爱,而这关爱并非源自于他秦国公子的身份。

出现了一段小小的换牙小插曲,不会阻拦朱襄拿出一桌稻米大餐。

朱襄做了炒饭、米粥、米线、米饼,还炕了圆圆的锅巴做了锅巴肉片。

在铁锅锅底炕好锅巴,把锅巴放到盘子里,再把勾了芡的酸甜口的肉片浇下去。锅巴立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热气升腾,美味扑面而来。

朱襄拿着勺子,把锅巴压碎,让肉汁浸入锅巴中。

这时候将锅巴放入嘴中,锅巴表面绵软,吸足了肉汁,内芯却十分脆,充满着焦香。

嬴小政忘记了掉牙的尴尬,嘎吱嘎吱啃掉了好几块锅巴后才吃肉。

“这是……面条?”蒙武挑起米线,“还是米?”

朱襄道:“是米粉,又叫米线,做法和面条有点不一样。具体做法我写给你。吃法和面条差不多。”

蒙武唆了一口米粉:“比面条口感清爽弹牙,味道不错。”

张若看着这一桌都包含着稻米的美食,感叹道:“没想到米的吃法这么多。”

朱襄道:“米和面一样,能吸收其他食材的味道,自然就能做出许许多多味道不同的美食,什么都能往里面加。水稻的生长周期最适合南方季风天气,产量也不错,有壳谷类也更好储藏,所以迟早会代替粟成为南方主要的粮食。”

张若道:“既然朱襄这么说了,看来黔中郡这边要多上心改种水稻了。”

朱襄道:“种水稻对灌溉和工具要求比较高,不要盲目推广。我在蜀郡培育了新种子,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替换。同时小麦、粟、菽等也可以间种,农人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用鼓励的方式让他们优化种植作物更合适。”

张若笑道:“我知道。朱襄的意思是不要害民,我会注意。”

蒙武道:“秦国官吏更喜欢直接下命令,这样效果更快。不过关系粮食,确实不能急,急出了饥荒可就不美了。不过什么叫季风?”

朱襄道:“夏季多雨,冬季干旱。简单来说,就是夏季的时候海平面富含水汽……”

蒙武立刻阻止:“停停停,别说了,我头疼。你要讲学,去咸阳学宫讲!”

朱襄挫败地闭上嘴。蒙武你个学渣!学学你博学多才的儿子们!

李牧道:“新开垦的土地可以以种水稻为主。我等十月雨少些后就会往江水下游征战,让江水南岸尽归秦国所有。那里应该有很多适合种水稻的土地。”

蒙武道:“你还真的要和楚国划江而治?”

李牧微笑:“为何不可?”

张若笑着叹息道:“你若真的和楚国划江而治,就吞下了楚国约两成的地。楚国人不会善罢甘休。”

李牧道:“我就等他们不善罢甘休。都是战功。”

朱襄道:“这可不仅仅是两成地的问题。”

朱襄将吃光了的碟子推开,将一根筷子放在桌面上:“李牧现在已经组建了一支如今最大的水军……舟师,舟师的船只要稍稍更改,加一根巨木抵御海上风浪,就能沿着海岸线去任何地方运兵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