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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居然要来。”蒙武双手抱头。

“太子为何不拦着君上……好吧,太子不可能拦得住君上。”李牧单手扶额。

朱襄唉声叹气:“南方湿热,如果君上不适应怎么办?就算君上适应这里的气候,路途如此遥远,君上太过劳累生病怎么办?”

嬴小政扫了一眼听到曾大父要来就露出了不中用表情的大人们,道:“现在抱怨也没用。曾大父已经在路上,不日就将到达。有那个时间抱怨,不如想想怎么迎接。”

朱襄把嬴小政提到膝盖上揉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该抱怨的时候还是要抱怨,这是解放压力的一种方式。”

嬴小政道:“那你们继续抱怨。”

朱襄看着嬴小政张嘴时露出的门牙豁口,郁闷地道:“政儿啊,你现在说话漏这么大的风,为何吐词还是如此清楚?我还等着政儿口齿不清的时候好嘲笑你。”

嬴小政使劲拧了一下舅父的胳膊,难得把朱襄真的拧疼一次。

李牧放下手:“政儿说得对,没空抱怨了,得先整理一处君上能住得下去的行宫。”

蒙武愁眉苦脸:“现在根本来不及修。”

朱襄道:“简单,随便弄个白墙青瓦的院子,我住进去,让君上和我一起住。”

李牧和蒙武:“……”这与你住不住进去有什么关系?

嬴小政想了想,理解了舅父的意思:“短时间内在吴城建成一座可供曾大父居住的行宫不太可能,只能将别人的宅院整修一番,比不上行宫。但既然都比不上,不如放弃富丽堂皇,将院落弄得舒适一些,曾大父也会住得舒心。”

他见李牧和蒙武仍旧不理解,说透彻了一些:“既然无法修行宫,不如就让曾大父像当初在别庄与我和舅父同住一样。舅父和我先住进去,这主意就是舅父和我出的,曾大父不会想到其他人慢待他。”

李牧和蒙武终于明白了嬴小政话中的话。

朱襄将秦王当作普通长辈,所以他如果整修出一个舒适典雅的小院落与秦王同住,秦王不会责怪其他人慢待他的想法。

比起绞尽脑汁弄出一个不伦不类的行宫,不如让秦王这次微服私访显得更加“微服”。

“说来君上是打着谁的旗号过来?”蒙武问道,“密诏里没写。”

虽然咸阳都知道秦王出宫了,但这里的人不知道秦王来访,所以秦王仍旧是微服私访。

朱襄道:“君上说,等到了就知道了。”

李牧再次扶额:“君上真是……”他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年龄啊!

朱襄笑道:“当年秦王还偷偷来到野王募兵,并在长平督战呢。现在至少秦王是在我们打完仗后才来。”

李牧嘴角微抽,心里倒是对这个君上又多了几分敬意。

“虽然秦王现在是微服,但身份很容易暴露,说不定会引来楚军。”李牧换了个话题,“即便楚人放弃了江东之地,但听闻秦王前来,就不一定不会出兵了。”

“这倒是。”朱襄道,“护卫君上和防备楚人的事只能靠你们俩了,我就和政儿就只负责陪着君上吃喝玩乐,对不对政儿?”

嬴小政知道舅父又在使坏,眉眼弯弯,酒窝浅浅地笑道:“对!”

看着这一对舅甥极其相似的满怀恶意的笑容,李牧和蒙武同时叹气。

为什么长辈不在?朱襄又想挨戒尺了!

得知秦王会来之后,朱襄就慌张了很短的一会儿,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李牧见朱襄想把接待秦王的事全部丢给他和蒙武,立刻和蒙武把朱襄架着丢到秦王即将居住的院落,让朱襄负责督修院落。

“你的弟子们已经能熟练指导种田,水利之事也已经有人负责。君上即将居住的院落最为重要,必须由你亲自监督修建。”李牧一顶高帽子给朱襄扣上,不准朱襄乱跑。

嬴小政跟在朱襄屁股后面跑了几天工地,觉得太过无聊,便回屋看书。

咸阳学宫的弟子们总结了这一路的收获,一边干活一边写成书稿,嬴小政正在“检查”他们书稿中有没有“违禁之语”。

比如有一个学宫弟子记载朱襄的言论,写什么“政儿小短腿胖墩墩”,必须焚毁!

待院落修好时,吴城的春耕已经结束,秦王的双脚终于踏上了吴城的土地。

朱襄见船上抬下一个人,眼泪立刻滚了出来,冲上去道:“君……稷翁,你生病了?可还好?”

担架旁边一老翁抬头:“啊?我很好,没生病。”这竖子,居然胆敢直呼寡人名字!

朱襄止住脚步,抹了一把眼泪:“啊?”

子楚咬牙切齿:“这才过去多久,你就认不出我的脸了?”

朱襄仔细瞅了一眼,乐道:“我不是认不出你,是没看到你毛领里的脸。哈哈哈哈政儿快来看,你的阿父又病倒了!”

子楚:“……”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结识这样可恶的友人?

嬴小政眨巴眼:“阿父辛苦了。”

子楚瞥了嬴小政一眼,心情十分复杂。因为他看出了嬴小政眼中真切的关心。

原本感情冷淡的儿子开始担忧他,而挚友却在那里“哈哈哈”。

“我该怎么称呼?”朱襄无视了虽然躺着但面色红润的子楚,凑到秦王身边小声问道。

秦王压低声音道:“你不都叫我稷翁了?”

朱襄道:“那不是直呼君上名字了吗?不太好吧?”

秦王白了朱襄一眼。你都叫出来了,还说不好?

秦王道:“我是公子子楚的门客和老师稷翁。他们又不知道是哪个‘稷’,不算名字。”

嬴小政立刻甜甜撒娇:“稷翁,政儿好想你!”

秦王眉开眼笑,将嬴小政抱起来:“稷翁也想政儿。哎呀,政儿换牙了,要长大了。”

嬴小政咧开嘴,指着自己的牙齿道:“已经掉了四颗,很快就能全部换完。政儿会迅速长大!”

秦王夸赞道:“真厉害!不愧是政儿!”

曾祖孙二人笑着往前走,秦王抱着小胖墩政儿连气都不喘一下,就像是没有经历旅途劳累似的。

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行礼的李牧和蒙武听到秦王自我介绍后,才过来一一行礼。

秦王给了朱襄一个“你去照顾子楚”的眼色,与李牧、蒙武攀谈。

朱襄戳了戳躺着的子楚的脸:“你看看稷翁,你不羞愧吗?”

子楚咬牙切齿道:“我没生病,晕船!”

朱襄无声大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子楚深呼吸了几下,道:“扶我起来。”

朱襄将子楚扶起来:“你既然能走,为什么要躺着下来。”

子楚有气无力道:“四肢无力。”

朱襄无语:“那你起来干什么?躺回去。”

子楚嘀咕:“丢脸。”

朱襄乐道:“你现在不丢脸?不过确实躺着更丢脸。”

他蹲下:“上来。”

子楚:“啊?”

朱襄回头:“我背你上马车,比被人抬着上马车有面子一点。等到了家,我先给你做个轮椅你再出门。”

“回去休息一下就好,用不上轮椅。”子楚想了想,确实被人背着比被人抬着稍稍有面子点,便在仆从的搀扶下趴到了朱襄的背上。

朱襄能背一箩筐谷子,背子楚不在话下。他甚至觉得子楚比谷子还轻一些。

“稷翁,你们慢慢聊,我先带夏同回去休息。”朱襄毫不客气道。谁让秦王现在不是秦王呢?

秦王单手抱着嬴小政,另一只手摆了摆:“你好生照顾子楚,待子楚身体好了带他四处逛逛,我有李牧、蒙武和政儿陪着就成,不用管我。”

“政儿,照顾好稷翁。”朱襄道。

嬴小政抱着秦王的脖子,严肃点头道:“舅父放心。阿父好好养身体。”

子楚都已经丢过脸了,也懒得再逞强,声音微弱道:“好。”

于是在外围根本没资格凑上来的当地吴越贵族的围观下,朱襄将子楚背出了围观的人群,在吴越贵族遗憾的眼神中登上了马车。

朱襄把子楚背着,就是因为迎接的人太多把码头堵了。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次三位秦国高官亲自来隆重迎接的贵客是谁,想要趁机露个脸,最好找到机会攀谈。

把子楚从人群中抬出去,不如朱襄亲自将他背出去,让他的脸面稍稍好看一些。

“你怎么来了?”朱襄把子楚背到马车上后,替子楚把了把脉,看了看眼睑,眉头紧皱,“你没告诉秦王你晕船?晕船严重了也会死人!你不要命了!”

子楚见朱襄关上马车门立刻变脸,才明白朱襄刚才的“嘲笑”,是不想让秦王看出朱襄的抱怨。

他立刻解释:“我以前没有晕船的症状,待天气热起来后身体有些不适,又坐了太久的船,才有一点晕,不过也不严重,放心。”

“我到了秦国之后,哪次和你久别重逢你不是病着?你上次去戎狄也是被抬着回来,这次来吴城又是被抬着出来,你让我怎么放心?”朱襄压低声音骂道,“我说了多少次,命没了,你现在追求的什么都没了,你就是不听劝!你对你的身体没有一点数吗?秦王让你来,你就跟着来?!”

子楚苦笑:“真的只是轻微晕船……你还会把脉了?”他赶紧转移话题。

朱襄祛湿的茶递给子楚:“学了些皮毛,勉强能应对一些简单病症,免得身体不适的时候没办法急救。”

子楚道:“你真是什么都能学。”

朱襄骂道:“都说久病成医,你能不能学一点?”

子楚:“……”转移话题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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