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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贽便代父收雪姬为养女,还特意写信给老家,把雪姬记入了族谱中,让雪姬“从父”的身份也变得高贵。

所以雪姬也可叫“蔺雪”,从此称呼蔺贽为“兄长”。

倒是朱襄还无姓氏,也没打算有,非要坚持宣扬自己庶民的出身。

蔺贽没好气道:“我胡说什么?他种田种出一身的病,将来岂不是会抛妻弃子?”

雪姬听言,微微叹了口气,道:“也不算一身病,只是劳累了些。他很听劝,该养的时候就养着,将来肯定无事。下田务农的庶民中也有长寿之人,良人衣食无忧,还有神医照顾,兄长无需担心。”

蔺贽听雪姬如此说,心里更不愉快了。

嬴小政道:“让舅父每日在家里养尊处优,他说不定会病得更厉害。”

蔺贽狠狠地骂了朱襄几句,不悦道:“也是,我再担心也不可能让他不下田,就像是我无法阻止廉公一大把年纪上战场一样。个个都不省心!”

朱襄这次被迫休息月余,就是因为雪姬自己要去纺织工坊,无法监督朱襄,便从扁鹊那里拿了朱襄的病例,让蔺贽帮忙监督。

古时种田劳累,朱襄哪怕不为了生计奔波,也难免有关节劳损、轻微寄生虫感染等“种田病”。

特别是需要抢收救灾的时候,朱襄都是亲自带着人奔波劳累,不是站在田埂上指挥。

不过也正如雪姬所说,朱襄衣食无忧,又有神医盯着,自己也很注意养生,所以一点病无碍。

就像是上了战场会受伤,但将军仍旧会上战场一样,朱襄身边的人也不可能因此让朱襄不下地。

田地就是朱襄的战场。

“年轻时还能撑着,到了年老的时候,种田种出的一身毛病都会找上来,到时候我看他如何后悔!”蔺贽咒了一句,到底还是拿朱襄没办法。

就像是他知道喝酒不好,但只要没有公务在身,定会每日酩酊大醉一样。

不过他的友人若知道他将喝酒与朱襄种田相比,定会骂蔺贽不配,是对朱襄的侮辱。

朱襄种田是工作、是理想!你喝酒是不良嗜好!

“朱襄去种地了,我也该动身了。”蔺贽对嬴小政道,“政儿,你真的要当这握刀之人?”

嬴小政道:“是。”

蔺贽道:“那就随我来吧。”

雪姬担忧道:“是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吗?”

蔺贽笑道:“不危险,是给庶人多分一些田地而已。”

雪姬疑惑:“那如何叫握刀?”

蔺贽继续笑道:“因为有反对的人。”

雪姬道:“给庶人多分一些田地是好事,反对的人就一定是坏人。政儿,无需犹豫。”

嬴小政抬起下巴道:“我从不犹豫。”

雪姬看着身高已经快与她持平的孩子,神情不由有些怀念,有些欣慰。

当初那个瘦得仿佛小猴儿,一只手就能轻松抱起的孩童,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清俊少年郎。

时间过得真快啊。

“政儿,你该留发了。”雪姬抚摸着嬴小政仍旧留着垂髫的脑袋,“再过一两年,舅母就要仰头看你了。”

嬴小政道:“舅母无须仰头看我,政儿见舅母时会躬身。”

雪姬失笑:“那多累啊。政儿昂首挺胸,如现在这样最好。我只是稍稍仰着头而已,眼中的政儿会显得更加高大,那是好事。”

嬴小政不语。

蔺贽拍着嬴小政的肩膀道:“听你舅母的。你在你舅父和舅母面前不需要思虑太多,他们不注重这些虚名,只希望一家人相处如常。”

嬴小政无奈:“好。”

也对,如果他对舅父演足了一副孝子模样,舅父反而会吓到,然后摸着自己的额头,问自己是不是捡了不认识的蘑菇吃了。

朱襄这一走,不仅是去巡视吴郡的田地,还去了南郡和黔中郡,顺带看望了已经准备在黔中郡做到寿终正寝的黔中郡守张若,给张若送大白菜。

张若笑着在朱襄的指导下,拔了庭院的花草,开垦了一方大白菜田。

之后,张若陪同朱襄去云梦泽巡视。

这里曾经是一片沼泽湿地,朱襄还在这里留下了与恶神作战的传说。

现在这里稻田连田,稻香阵阵,农人在农田里摸索了一阵,捉住一尾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鱼,要为朱襄公加餐。

朱襄便将鱼就地处理了,点燃了一堆篝火,与张若烤鱼吃。

“现在常有楚人偷偷渡江而来。”张若对朱襄道。

因为贸易战打响的关系,吕不韦组织了多支商队,从南秦郡分别往返秦楚之间。

在秦国攻打南楚之地时,许多楚人跟着楚国贵族逃到长江以北,也有些人因各种原因留了下来。

现在留下来的人日子好过了,想起离开的亲人、同乡,托商人北上的时候送信报平安。

因楚国是封君贵族体制,楚王的直属土地不多,北渡的楚人难以分得足够的土地。许多人给封君做了佃农甚至农奴。

他们听了家乡人的传信后,有些人是觉得过不下去不如赌一赌,有的人确实是思乡心切故土难离,所以就有人偷偷南下寻亲。

云梦泽开垦需要许多劳动力,青壮劳力多多益善。张若专门安排了秦军接应,回乡分田教导秦律一条龙服务。

此时的郡守权力十分大,可以自己制定一些律令。

张若规定,所有在黔中郡开垦的劳动力,只要缴纳几年税赋之后,就能获得开垦的田地,以激励庶民垦荒。

战国时劝民垦荒多是用这个办法。

不过张若与朱襄相处了一些时日后,也学到了朱襄“下乡”的习惯。他手下的官吏多是朱襄曾经带来的咸阳学宫学子,或是在朱襄那里听过课的南楚儒门弟子,也都捡了朱襄这个在当世来看很不符合身份的习惯。

他们通过走访后,发现庶民开垦荒地不多,田地多落入豪强手中,正考虑如何更改。

听了张若的感慨,朱襄道:“庶民一人能耕多少田?能做完自己田地的农活便不错了。士族有家丁家仆,还能雇佣庶人为他们耕种,自然能开垦许多田地。”

张若道:“本来只要荒地能被开垦,我便应该不多管。只是见着还心念着楚王的楚国士人势力壮大,总觉得是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