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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打了个喷嚏,差点把文书毁了。

他揉了揉鼻子,面露疑惑,总感觉有人在说他坏话。

……

嬴小政第一次单独和舅母“出游”,开心得就像是一只脱笼而出的小狗,每在一处码头停靠,就拉舅母下船游玩。

回咸阳?我不正在回去的路上吗?君父又没说多久回去。

雪姬纵容宠溺嬴小政,由着嬴小政的玩心,只是不准嬴小政离开码头,走太远。

这次蒙恬陪同嬴小政一同回咸阳,顺便回家探亲。

蒙武还是南郡郡守,早早等候在码头,请雪姬和嬴小政停留了半日。

蒙武可不敢再称呼嬴小政为“政儿”,对嬴小政十分恭敬。

嬴小政却不给蒙武面子,对雪姬道:“舅母,我最初见到的蒙伯父就是这样,沉默寡言,冷静干练,好像十分稳重。结果认识没多久,蒙伯父就露出本性。”

蒙武:“……”

蒙恬竖起耳朵。我来听听,阿父的本性是什么!

雪姬笑道:“什么本性?蒙郡守与你舅父熟悉后,自然不会用对待生人的态度对待你舅父而已。”

嬴小政道:“那不就是暴露本性?”

蒙恬使劲竖起耳朵。太子,你别光说本性,说说什么本性啊。

蒙武察觉到儿子的心声,给了儿子脑门使劲一拳,道:“太子,别笑话臣了。”

嬴小政道:“没笑话,只是拉拉家常。伯父,你儿子蒙恬真是出息了,都敢去斩项燕的旗帜了,快夸夸他。”

蒙武看向蒙恬:“真的?”

蒙恬不好意思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

现在想起来,蒙恬有些后怕。他知道自己的武力值远远不如项燕,若不是项燕被南楚君混乱的车架挡住,他说不定会被项燕斩于马下。

而且他也不算正面对敌,基本靠着垃圾话搞崩了楚人的心态,胜之不武。

蒙恬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辉煌战绩”,嬴小政可不惯着他。

他虽然心里不承认自己有朋友,但蒙恬、李斯和韩非在嬴小政的地位还是不一样,他自己都没发觉,对待这三人仿佛朋友了。

所以嬴小政见到蒙恬,就忍不住想为蒙恬说“好话”。

他虽没有亲眼见到,但到了广陵城后,立刻就去打探了守城战的细节,说不定知道得比蒙恬还全面。

嬴小政叽里呱啦把蒙恬当时的勇猛和狡猾都描述了出来,说故事的表情就和朱襄似的,十分生动,简直可以兼任说书先生,一定会博得满堂彩。

雪姬微笑着看着嬴小政“说书”,仿佛看到了小一号的良人。

外甥肖舅,政儿长大后,确实与良人又相似了几分。

蒙恬听太子“说书”,尴尬得脚指头都想把鞋底抠穿了。

蒙武听得满脸惊奇,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儿子。

他记得大儿子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老实人啊,怎么在战场上这么多花样?

那一招挑衅是跟谁学的?李牧和王翦似乎都没有这样的过往。难道是儿子无师自通?

儿子老实人的面目背后,难道藏着一颗完全不同的心?

真是不肖父啊。

蒙武一边遗憾儿子不像自己,一边又十分骄傲。

他拍着蒙恬的肩膀道:“你有了自己的带兵风格,很好。听闻有了自己的带兵风格,将来才能为将,甚至为帅,你未来一定比你亲父强。”

蒙恬正感动,想要说几句谦虚的话。

嬴小政疑惑道:“蒙恬什么带兵风格?带着兵说垃圾话挑衅敌将,把敌将气得脑溢血吗?”

他补充道:“垃圾话和脑溢血是舅父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蒙恬的感动没了,再次想用脚指头抠穿鞋底。

蒙武却哈哈大笑,道:“这不也是不错吗?”

蒙恬耷拉着肩膀,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被泼了冷水的小鸡仔。

当着蒙恬父亲的面夸赞完蒙恬后,嬴小政继续逆流而上。

已经垂老的张若也等候在码头,与嬴小政见了一面。

他既然有幸与秦太子有过交情,当然要把握住这样的交情,才能惠及子孙。

嬴小政见到张若后,抱怨曾大父、大父和君父都太刻薄寡恩,居然让张郡守还不回老家,这是要让张郡守一辈子守在黔中郡吗?

嬴小政拍着胸脯,说自己回咸阳一定会好好劝说君父。

张若笑道:“不必了,我这一生大部分功绩就是在黔中郡,举家搬迁到黔中郡,替秦王镇守一辈子黔中郡也不错。”

嬴小政赞叹张若的高德,在船上的时候却对雪姬道:“那可不能让张翁在黔中郡安家。若张翁把家族都搬到黔中郡,张家就是黔中郡的封君了。”

雪姬笑着摇摇头,道:“你啊。你自己决定,舅母不懂这个。”

嬴小政撒娇道:“舅母肯定懂,只是懒得想。舅母,等我当了秦王,我就封你为吴国夫人!”

雪姬道:“舅母能陪伴在你和你舅父身边就够了,那些虚名不重要。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

她为嬴小政理了理衣襟:“江上风大,好好穿衣服。”

嬴小政扯了扯纱衣,道:“在吴郡习惯光着膀子,现在回了咸阳的穿着整整齐齐,真是不自在。”

雪姬再次失笑。

两人的船只又来到了王翦管理的码头,王翦准备好了一船礼物赠送给嬴小政。

见到王翦,嬴小政又活泼了一些,吵着要跟着王翦去新建立的关隘看看。

雪姬犹豫了许久,见嬴小政不断央求,只能叹气同意。

王翦失笑:“若是朱襄在这里,一定不许。”

嬴小政得意道:“舅母才不会像舅父那样无情。走走走,我要去看看王翦老将军天下无敌的具装铁骑!”

老将军?王翦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雪姬点了一下嬴小政的脑门:“王翦将军并不老。”

嬴小政叉腰:“比我老。”

王翦无奈地笑道:“比起太子,我确实是老了……唉,慢点走。”

嬴小政拉着王翦就跑,兴致勃勃要去骑王翦那匹看着十分精神的马。

雪姬无奈地想,政儿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真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能不能承担起太子的重责。

不过看到嬴小政对王翦,比对张若亲近,雪姬在心里有了几分计较。她记下此事,待与朱襄重逢时,讲给朱襄听。

嬴小政在王翦这里足足停留了两日,直到秦王来信催促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前来送信的正好是蒙恬的弟弟蒙毅。

嬴小政不悦地打量了几下梦境中自己的宠臣,道:“你就是蒙恬的弟弟?”

蒙毅恭敬道:“是,太子。学生蒙毅。”

嬴小政道:“为何自称学生?”

蒙毅红着脸道:“我是咸阳学宫的学子,现在侍奉在荀子身边。”

他其实想说自己是朱襄公的学生,可不敢。

嬴小政点头:“那你现在读了什么书?”

蒙毅报了一堆书名。

嬴小政脑海里闪过那堆书的记录,然后询问书中细节。

蒙毅刚开始还对答自如。当嬴小政引经据典的程度越来越深时,他的额头开始沁出汗珠,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蒙恬嘴角上弯,然后努力让嘴角下撇。

不能笑,这可是我最爱的弟弟,怎么能因为他被太子欺负而发笑呢?

咳,错了错了,怎么能说太子欺负他?太子只是考校一下他的学问,是看重他的表现。

蒙恬虽然止住了嘴角上弯的幅度,但眼中幸灾乐祸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