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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贽立刻道:“不试。”

朱襄和子楚继续肩膀把着肩膀,笑得左摇右晃。

被嬴小政告状后领来“进谏”的荀子,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房间门里肆意的笑声。

他也笑着叹了口气,对嬴小政道:“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处理政务,别气了。”

嬴小政扶着荀子的手臂,重重冷哼一声:“荀翁和我一起去。荀翁不在,他们还会欺负我。”

荀子笑着拍了拍嬴小政的手臂:“我不去了,我去了,他们就不会这么自在了。”

嬴小政道:“那我把我要处理的文书抱到荀翁那里去,我不要和他们一起共事。”

荀子道:“随你吧。我正好也要给你介绍几个能用的人。”

嬴小政点头:“好。”

嬴小政真的宁愿多跑几趟,也不愿意和四位长辈同处一室干活。

朱襄和子楚再次嘲笑了嬴小政,蔺贽跟着敲边鼓,蔡泽则劝阻几人不要太过分。

正月初二,嬴小政二十一周岁的生日,行冠礼的时间门到了。

雪姬和李牧果然都准时赶到。

李牧还送给了嬴小政一把刀,说是缴获的北胡某首领的东西,从西域那边传来的,看着模样不错,政儿肯定喜欢。

“西域也能打造出刀?”嬴小政果然爱不释手,“我还以为刀是舅父发明的。”

朱襄笑道:“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嬴小政昂首挺胸道:“等朕当了秦王,就派人去与西域各国修好。”

朱襄做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还好还好,是修好,不是征服。”

嬴小政没好气道:“我不蠢。西域路途遥远,中途还有沙漠相隔,就算打了下来,秦国也无法统治。”

朱襄假装抹眼泪:“政儿成熟了。”

嬴小政:“……”拳头硬了,却不能揍舅父,可恶!

秦王子楚笑道:“别逗他了。”

雪姬拧了朱襄胳膊一下。

朱襄赶紧收起怪表情,干咳一声:“政儿,该出门了。”

嬴小政别扭了一下,点头:“嗯。”

他出门前,在朱襄和雪姬面前弯腰跪下,叩首,然后起身离开。

他及冠之后,就不能再以孩童之态对待舅父舅母;也不能再以养子之身,侍奉他的养父养母。

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先全了礼数。

朱襄和雪姬眼眶一红,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

待嬴小政坐上马车时,朱襄和雪姬才掩面哭了出来。

“好了,别哭了,你们还要参加政儿冠礼。”子楚道,“我也该出发了。”

朱襄和雪姬点头,相互搀扶着上了马车。

他们也会以长平君和吴郡夫人的身份为太子祝福。

只是太子政从此刻起,不能再与他们像普通父母孩子一样相处了。

历代秦王都是在雍城蕲年宫举行冠礼,太子政也不例外。

此时蕲年宫已经被装点得十分庄重严肃,众卿大夫都从各自镇守的郡县回来,等待太子政戴冠。

秦王子楚果然将能加进去的环节都给太子政的冠礼加了进去。

秦国众臣左脚站累了换右脚,右脚站累了换左脚,皆苦笑。

他们明白秦王有多重视太子。但每每遇到这种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还不够明白秦王有多重视太子。

太子政一步一步地走向高台。

高台上,秦王子楚和两位太后都在等着他。

此次秦王子楚特意让两位太后也出现,以长辈的身份一同参加太子政的冠礼。

秦王子楚为太子政戴冠,两位太后帮太子政更换新的衣袍配饰。

长平君朱襄和吴郡夫人雪姬也破例来到高台上,为太子政佩戴上长剑和短剑。

秦国贵族,向来是佩戴一长一短两把剑。长剑是礼仪用剑,短剑用来割肉。这是继承自与北狄混居时的习惯。

秦王子楚道:“政儿,你长大了,以后秦国就要交给你了。”

太子政看着君父憔悴的容颜,作揖道:“是,君父。”

秦王子楚犹豫了一会儿,在太子政直起身体的时候,他突然将太子政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太子政的后背。

太子政一愣。

众大臣皆惊愕。

子楚道:“政儿,为父对你有诸多不慈,幸亏有朱襄和雪姬养育你。”

太子政低声道:“君父对政儿很好,没有不慈。”

子楚笑道:“朱襄天天骂我只管生不管养,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

太子政不做声。

子楚道:“将来要好好奉养你舅父和舅母啊。他们一定是天底下最重视你的人。”

太子政的声音更低了:“嗯,政儿知道。”

子楚松开怀抱,道:“好了,来,跟为父来。”

他牵着太子政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更高处,进行最后一个步骤,祭天祭地祭祖先,祭拜这秦国的万事万物。

自此,太子政及冠。

……

此时,五国正蠢蠢欲动。

已经近十年没有遇到蝗灾。这么大规模的蝗灾更是几十年未遇。东方五国低估了这次蝗灾的威力。

蝗灾肆虐后,五国皆欠收。

之后又大雪封地,救荒的作物不能在雪地中种植;地上能果腹的鼠兔等动物也几乎绝迹;植被先经过蝗虫啃噬,现在又被大雪冻死,也没有什么可吃的。

蝗虫甚至会啃噬桑麻等植物纤维,一些庶人连衣服都没有了。

以前他们还能拿些枯草来填充被褥衣服,现在什么都被蝗虫啃光了。他们不仅饥饿,还还冷。

又饿又冷之下,有许多庶人倒在了这个寒冻。

死的人一多,疫病就来了。

就像是久旱之后多会有蝗灾,蝗灾之后必有大疫一样。

可笑的是,当有大批大批的人冻死饿死的时候,原本寻不到的老鼠突然出现。

饥饿的庶人立刻抓捕老鼠果腹,又没有柴火可用,只能生吃,于是染上了鼠疫。

鼠疫让更多人死去,引来了更多的老鼠。这些老鼠再次被快要饿死的庶人生吞,然后又有更多的人患上了鼠疫。

五国国君和贵族这才慌了起来。

不过他们也不是很慌。

疫病和饥荒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时候只要转移国内矛盾就行了。

朱襄前世的历史中,秦国的蝗灾也是“蝗虫从东方来,遮天蔽日”。

但这个时间门,年幼的秦王与刚执政的吕不韦正在卖爵筹粮食,而赵国派李牧去打燕国,燕国在被赵国打,魏国正在给魏王举行丧礼,韩王和齐王什么都没做。

至于楚国,蝗灾与他们关系不是很大,所以没有理睬很正常。

那时候还没有救荒作物,也没有朱襄提前通知,东方的受灾程度比现在更严重。但他们也什么都没做。

现在他们倒是准备联合起来做一些事了。

起因是郭开对赵王偃的提议。

“君上,现在赵国因蝗灾绝收,愚民怨念极深,又皆颂朱襄。君上为何不以迎回朱襄为名,出兵攻打长平郡?长平郡多粮,能解赵国粮困。听闻在长平郡居住的都是赵人,他们一定心向赵国。或许赵军一到,他们就开城门投降。”

赵王偃闻言十分赞同,立刻召开朝议,准备出兵。

赵国众卿大夫也眼馋长平郡的粮食,但不敢擅自出兵,便提议赵王联合五国一同出兵。

其他五国皆损失惨重,连燕国都放下和赵国的仇恨,加入了盟军。

齐国原本不想出兵,但在其他四国威胁不给它卖粮食后,也只能出兵攻秦。

长平郡没有长平君。

而且就算长平君在长平郡,如果长平郡危急,长平君也会提前撤离。赵人不可能迎回长平君,长平君也不会回去。

天底下所有士人都明白这一点。

长平君的外甥秦太子政今年及冠,秦王子楚为太子政举办了秦国历史中前所未有的盛大冠礼,再次确认了太子的稳固地位。

太子政必定是秦王,长平君怎么可能离开秦国,与自己唯一的血亲为敌?

可赵国平民不知道。

他们真的很愚蠢。

没读过书,不认识字,甚至没走出过村子。

他们的脑子除了生存空空无也,不会怀疑。赵王派人给他们说什么,他们就愚蠢地信什么。

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打下了长平郡,就能把长平君朱襄公迎回来。

听闻朱襄公在秦国斩杀了蝗神,所以秦国今年没有多少人饿死。

朱襄公还威慑了疫神,所以秦国今年也没有瘟疫。

只要朱襄公回到了赵国,赵国肯定也不会再有蝗虫和瘟疫。

朱襄公还是农神的化身,他能让赵国地里长出吃不完的粮食。赵人从此不会再担心饥饿。

没有果腹的食物,没有遮身的衣物,赵国甚至没有给庶民提供足够的粮饷和武器。

赵人却自发踊跃参军,哪怕沿路喝血水,吃死尸,也要跟随庞煖去打长平。

庞煖心里十分煎熬。

他知道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谎言。这群赵人就是被赵王派去送死。

就算长平郡打不下来,只要这群饥饿的赵人死了,赵国的危机也解除了。

但他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领着这群人去送死。

按照赵国朝堂的要求,他们会把得病的人编入先锋。这样就能把瘟疫传染给长平郡。

这样做,既能驱赶本国的疫民,还能削弱秦国。

庞煖怀着沉痛的心情,点了一批赵王已经列好名单的将领,让他们领着有过半的兵卒来自瘟疫地区的赵军,去攻打长平。

他则带着另一支兵,和其他四国盟军汇合。

秦国很快得知了五国的动向。

秦王子楚命令王翦和李牧回淮水之南。王翦攻打楚国,李牧舟师攻打齐国,瓦解五国联盟。

廉颇和蒙骜为主将,迎击五国盟军。

太子政找到了朱襄。

“舅父,君父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太子政沉着脸道,“舅父且留些时日,与我一起去劝君父休息好吗?我来监国,舅父照顾君父的身体,让君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