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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郡边防军的能耐也在秦国四处传扬,他们以此一战飞速融入秦国大家庭。

秦王子楚吃了一块非常难吃的马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是朱襄的主意,李牧走前的谋划。

他的友人,从来都会给他惊喜。

北郡提前吹响号角,在五国盟军还在扯皮时获得大胜,不仅振奋了秦国的士气,也让秦军心头的压力陡然一松。

秦将们心里有些不服气。

此次如果自己打不出漂亮的战绩,岂不是被北郡的赵将给抢了风头?

一个老将信平君廉颇,和一个青年将领武成君李牧,就够让他们憋屈了。赵将怎么还来抢风头?

真当我们秦国在武安君去世后无名将吗!

欺人太甚!

秦将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天天去兵卒那里唠叨,让兵卒们努力,别被赵人比了下去。

想当初,赵人可是我们秦人的手下败将。

现在这群赵将变成秦将之后,乃公乃母的怎么各个都变成战神了?他们心里很不爽。

秦兵被将领亲自打气,一个个都士气高涨。

秦国的军功制本来就让他们很容易打鸡血,现在听闻刚变成秦人的赵人都来抢军功了,他们能忍?

虽然很感谢北郡弟兄们送来的战马和马肉,但他们也不能输。

秦王子楚乐得合不拢嘴,特意写信给在咸阳城低调享福的前韩王,问他韩国有没有什么名将,也加入秦国内卷大家庭。

前韩王想了想,十分光棍地回信,没有!

韩国能有什么名将?连精兵都被白起早早打没了。君上,你看我这个前韩王像不像个名将?

韩国就一个韩非和张良师徒能拿出来吹一吹,别的真没有了。

秦王子楚得到回信后十分遗憾。

韩国人怎么就不争气呢?

他的遗憾被传了出去,韩人们各个面红耳赤。

韩国将领们都骂韩王。他们不能打不一定是自己不行,也可能是韩国不行,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兵。

可恶的韩王,秦王给你机会让你推荐我们为将,你居然说韩国将领都是废物,一个都不推。

他们是心寒了。

当初秦国攻打韩国,虽然韩国节节败退,但大部分韩国将领们还是卯足了劲拼命反抗。

没有功劳,好歹有苦劳吧?

秦国攻打新郑的时候,他们也是咬紧牙关等到了楚国的救援。

结果韩王你不仅自己投了,还对秦王嘲笑我们是废物?

韩国士人再次有抬不起头的感觉,再次痛苦自己被韩王辜负了。

扶不起的韩王,让他们反叛秦国的心思都淡了。

也有人说韩王这是聪明着呢。他这么说,与那些蠢蠢欲动的韩国旧贵族们分裂,这才不会受那些韩国旧贵族的牵连。

亡国之君罕有不死的,就是不死也是被流放。

韩王能在咸阳当个富贵闲人,不知道羡煞多少亡国之君。他都投降了,怎么还会为韩人着想?当然是紧着自己的安危了。韩王还是有些智慧的。

真相不确定是什么,但本来想在五国盟军攻打秦国时,与五国盟军里应外合的韩国旧贵们,此次是没有动静了。秦国免除了一次内乱。

秦王子楚一次无意的举动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当蔡泽得到消息,吓出一身冷汗,告知秦王子楚此事时,秦王子楚唏嘘不已。

看来寡人还是有些天命在身上的。

北郡大胜胡人联军,韩国旧贵骚乱萌芽平息,五国盟军终于吵出了一个计划,出兵了。

最先被攻打的就是长平。

长平郡与赵国接壤。长平君朱襄名声在外,谁都知道长平郡肯定非常富庶。

他们若能抢下长平郡,就能夺得许多粮食。

攻打长平郡的是赵军。

带兵的赵国将领曾经参与过长平之战,得到过朱襄的恩惠。

军中的兵卒大多是听了赵王偃派去官吏“夺长平,迎朱襄公”的鼓吹,自带干粮和武器的赵国平民。

有些赵国平民手中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拿着农具木叉就上战场了。

临时入伍的赵国平民大部分来自疫区,所以连提前训练都没有,勉强能组成方阵,就这么来到了城墙面前送死。

伯夫站在城墙上,看到的仿佛不是赵军,而是一群流民。

他不由心头一沉。

当看到为首赵将时,伯夫虽不记得对方名字,但认出了对方曾是长平同袍,心里更加难受。

他忍不住在城门上高喊:“你这是来攻城,还是来带他们送死?!你真的认为这群连攻城器械都没有的兵卒能攻城?还是真的以为攻下长平郡,就能让朱襄公回去?”

赵将骑在高高的战马上,仰头看着城门上的秦将。

虽然已经时隔十多年,他也认出了伯夫那张脸。

伯夫带头杀掉了赵括,给了所有赵军一条生路,他怎么会不记得伯夫。

他张嘴想回答些什么,但嘴张开时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伯夫问的话他都有答案,甚至他自己都是弃卒一事,他都很清楚。

但清楚又如何?他和他身后的赵人已经来到了长平城下,为了那几乎没有的生机,也只能全力攻打了。

赵将抬起手,按下。

战鼓擂响。

攻城!

赵人们拿着梯子之类简单的攻城器械,大叫着朝着长平郡的城墙扑了上去。

因为早就知道五国盟军中有许多身染疫病的人,所以长平守军此次没有野战,关住城门死守。

他们背后就是秦国,所以不用担心死守会断绝援助。只需要守住,等赵军自己消耗,等秦国春耕结束后援军到来,赵军就会自行退去。

但他们没有预料到,这群手持简陋武器的赵军,居然展现出超出常人的毅力和战力。

进攻长平郡的这一支赵军人数特别多。他们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爬上城墙,在长平守军已经准备好的守城器械下跌落城墙。

死尸堆成了山。

赵军的士气没有丝毫低落,就像是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一样,攀爬着同袍的尸体继续进攻城墙。

赵王没有给他们准备太多攻城器械,他们便就地垒土垒石,以死尸为基地,筑起一个个高台,离城头越来越近。

伯夫下令往下浇油点火,想要烧毁城门下的尸体。

火焰燃烧了起来,许多赵军都被烧成了焦尸。但等火熄灭之后,赵军仍旧踩着烧焦后越发坚实的高台往上爬。

许多守军都在城墙上吐了。

赵军就像是自己用自己同袍的尸体在城墙外筑起了景观,把景观当做了攻城的梯台。

长平守军大多都是多年老卒,都未见过如此可怖的事。

寻常攻城军队在进攻受阻时就会士气低落,在城墙下燃起大火时就该退兵。

赵将没有喊退兵,赵兵也没有退缩。

他们就像是没有恐惧一般,只知道往城墙上攀爬,死了再多人也没有任何逃跑的迹象。

伯夫站在城楼上往下看,居然看不到一个逃跑的兵卒。

赵军景观堆成的攻城梯台已经快接近城墙的高度了,秦军几乎是和赵军站在“平地”上面对面厮杀。

赵军口中嘶吼着“迎回朱襄公”,守军口中也嘶吼着“护卫朱襄公”。

朱襄公不在长平郡城内,两方将士兵卒嘴里喊的却都是朱襄公的名。

他们的口音甚至都是相似的。

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同样的人,喊的同样的口号。

城墙上,赵人和曾经是赵人的秦国兵卒,赵将和曾经同为赵将的秦国守将,皆拼命砍杀。

他们都杀红了眼,全部混做了一起,只能靠衣服的颜色来辨别身份,有时候还会误伤同袍。

没了什么军阵,也听不到将领的命令,连令旗都看不到。

两方就这么厮杀在一起,身边尸骸堆积如山,皆死战不退。

城楼上战局焦灼,越来越多的长平平民补上守军的位置。

见守城无法让赵军退兵,伯夫带领战车和骑兵开城门,出城野战,击溃赵军等候多时的军阵。

曾为同袍的赵将率领直属于他的同样被当弃子的万余赵人精兵,骑兵和战车排列整齐,早就等候多时。

两军对垒,展现出秦国和赵国两个军事强国的正规军强大的气势。

城门关闭,秦军也拿出了死战的决心。

伯夫挥手的同时,赵将也同时挥手。

两方战鼓齐擂,号角齐鸣,几乎同时向前冲锋。

战车与战车擦肩而过,战马与战马擦肩而过,步卒的兵阵和步卒的兵阵擦肩而过。

军阵换位,就像是两架锋利的绞肉机擦过,在两个军阵中间留下一地尸体。

战鼓再响,令旗飘扬。

秦赵两军军阵整齐调头,骑兵和战车从两侧绕到前方。

又是战鼓声。

两军再次对冲,放弃弩箭投石,短兵相接。

一次又一次。

皆死战,皆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