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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假期休到什么时候?”

“明天还有一天,后天上班。”

“真好,我们单位一星期假都不好请。”程亮感叹过问,“你们今晚在家里睡?”

“是这么打算的。”

“正好,蔓蔓房间的棉被前两天刚晒过,晚上睡着肯定暖和……”程亮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来问,“云省比咱们这暖和吧?”

“是暖和点,但也要穿外套。”

房间里母女俩听见程亮的声音,停止说话走出来,一个喊「哥」,一个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给他下点面条垫补垫补。

国营饭店晚饭吃得早,程蔓是女孩子还好,但程亮长得人高马大,吃什么都消化得快,每天下班就饿了,扛到九点多就要找吃的垫补。

王秋梅知道后,晚上吃面条时经常特意多下点,留一碗他晚上回来吃。

但今晚吃的是饭,不好留,王秋梅就没多煮。

程亮听后却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柜子里好像有饼干,我饿了吃点垫一垫就行。”

王秋梅一想也是,便不折腾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催程树伟去洗澡。

男人都这样,一到冬天就犯懒,一星期不洗澡都是常事,还美其名曰节约蜂窝煤。王秋梅不吃这套,三天就要催家里两个男的洗澡。

程树伟不太想去,一听她催就说:“等我把这个听完。”

连着三次,王秋梅火了:“有什么好听的,一回来就抱着收音机听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机关的大领导,赶紧给我去,不然我把插头给你拔了!”

“洗洗洗,我现在就去洗!”程树伟没法子,边说边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去找衣服。

王秋梅看在眼中,翻了个白眼说:“德行!洗个澡还要人每天催!”说着看到程亮坐在凳子上闷笑,没好气道,“你笑什么笑?你以为你比你爸好很多吗?”

程亮只觉得一口黑锅扣到了头顶,辩解说:“我都是两天洗个澡。”他可不是他爸那种不爱干净的人。

但这不耽误王秋梅找茬:“澡洗得勤又怎么样?你还不是没媳妇!”

说起这事王秋梅就满腹怨言。

虽然这几年上面倡导晚婚晚育少生优生,但现实生活中响应号召的人真没那么多,绝大多数人都是二十出头就成家,女生二十四五,男生二十六七就算大龄青年了。

程亮回城二十五,哦,现在过了个年,已经算二十六了,差不多算是步入了大龄青年的行列。

要是他个人条件很好,王秋梅可能不会这么着急,但他除了身高长相,其他方面都一般,最大的短板就是工作,说是正式工,可工资定死了只有二十六。

王秋梅琢磨既然其他方面条件不够,就趁现在脸还在,赶紧相个对象把婚结了吧。

结果过去半年里,媒人给他介绍了五个对象,其中四个都有继续处的意愿,问到他的意见时,他却不乐意跟人继续。

要是他能说出合适的理由,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倒好,一问就是没感觉。

半年下来,不但媒人意见很大,他眼光高的名声也彻底传遍了家属院。

王秋梅愁啊!

一愁,她就看程亮更不顺眼,指着程蔓说:“你看看你妹,第一回相亲,就跟平洲看对眼了,再看看你哥,在你这个年纪,明明都能跑了!”

突然被点名,程蔓一个激灵,先是疑惑她跟陆平洲相亲前不还见过罗文欣领导侄子吗?怎么她妈说她跟陆平洲是第一次相亲。

不过对上陆平洲的目光后,程蔓非常机智地选择了将疑惑咽回去,并低头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嗑瓜子。

陆平洲本来没多想,他不太在意这个,就没问过程蔓这个问题。不过听王秋梅刚才的话,他心里挺高兴的,只是乐了没两秒,他就看到了程蔓从疑惑到心虚的全过程……

他突然觉得,也许这并非是一个不值得被探讨的问题。

念头刚闪过,陆平洲就听到了自己名字,是程亮提起了他:“大哥和蔓蔓结婚是早,但咱们家还有结婚晚的啊,喏,平洲二十七才结婚,我还有两年。”

陆平洲看向二舅子,拉他挡枪,不合适吧。

程亮回了他一个无奈眼神,再看看王秋梅,意思都是被逼的。

但他不拉陆平洲还好,拉他王秋梅攻击力更强:“你能跟平洲比?他二十七岁就当上了副团,你二十七岁能干什么?你要是有他这能耐,我管你什么时候结婚?”

程亮很想回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没这能耐」,但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这能耐,首先这飞机,他就开不了。

他倒是有信心在几年内换个好点的单位,争取当上正式工,但发展再好也就到他大哥那级别,跟陆平洲没法比。

见程亮被问得哑口无言,程蔓出声说道:“其实我觉得您没必要这么着急二哥的婚事。”

“他都二十五了,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虽然是差不多的话,但面对闺女,王秋梅还是多了点耐心,语气缓和许多:“他现在有一张脸,相亲还能挑一挑,过几年到了三十,事业就那么样,收入也不高,有张脸也不顶用。”

王秋梅话说得太直接,程亮听得都要自闭了,陆平洲则在心里庆幸,还好他是女婿,不是儿子,否则真扛不住这炮火轰鸣。

程蔓倒觉得还好,知道她妈就这个性子,自家人面前没那么婉转,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以二哥现在的条件,想找个好对象,确实不容易。”

程亮:“……”更扎心了。

王秋梅却觉得闺女这话很实在,凝眉点了点头。

程蔓继续说道:“但我觉得,与其让他降低条件,找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将就一辈子,不如提升自己,说不定以后能找个喜欢的。”

这话听得母子俩纷纷点头,只是程亮重点听的是最后半句,王秋梅在意的是提升自己:“他能怎么提升自己?”

“过年我跟平洲回去,那边部队驻地附近有下放的农场,归部队管,过年期间我听平洲他爸说,政策似乎要变。”

王秋梅面露疑惑:“这……跟老二有什么关系?”

程蔓暗示道:“您想想这农场里关着的都是什么人。”

这年头下放农场的,基本都是高知分子,外头老师教授不好找,农场里却一抓一大把。

前世学历史,恢复高考这段内容不多,老师讲的时候也是一带而过,上网查资料,在搜索前面的也总是六月七月开会,领导一拍板,政策就定了。

直到过年听陆父说起这事,程蔓才知道事情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早有迹可循。

陆平洲是军人,这方面敏感度高,哪怕之前没深想,这会听程蔓提起,很快转过了弯,见王秋梅还没想透,戳穿道:“蔓蔓的意思是,上面可能会恢复高考。”

“恢复高考?”王秋梅瞪大眼,“你确定?”

程亮也有些迟疑:“高考都停十年了,还能恢复?”

“正是因为停了那么久,才有可能恢复,这些年你们也看到了,政策几年一变,最开始是停课闹革、命,不成又复课,刚开始只有小学初中复课,再后来高中复课,前几年大学又重开了,招收工农兵大学生,而工农兵大学生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

程蔓这么说并不是对工农兵大学生群体抱有偏见,而是在不带感情地叙述事实。

工农兵大学生没有能耐人?

那当然不是,远的不说,前年被分配到机械厂的谢澜,知识储备就很丰富,进单位后屡次立功。

但工农兵大学生群体中,这样的能耐人太少了,更多的是那种上了几年大学,连字都认不明白的人,这些人回到工作岗位后,根本无法起到什么作用。

七七年恢复高考,也正是基于这些现实而做出的决定。

程蔓继续说道:“从这些政策变化里,可以看出上面一直再想办法,在尝试,结合起来,我认为平洲他爸说的消息是恢复高考的预兆。”

王秋梅被说服了,但他看了眼程亮说:“上大学的都是年轻人,老二都二十五六了,总不能也去凑这趟热闹吧?”

程亮深以为然,附和道:“而且我上学那会成绩就一般,就算能参加高考,估计也考不过那帮小孩。”

“如果高考没停,参加高考的可能都是年轻人,可高考停了十年,这些年里,多少知青下乡插队,参与边疆援建,如果要恢复高考,国家不可能不考虑他们,一旦考虑,参加高考的年龄限制必然放宽,你们想想,如果有机会考大学改变命运,那些下乡知青会不会参加?”

程蔓问完,不等两人回答便说:“他们会参加的,如果他们参加了,恢复高考后上大学的就不止那些十来岁的年轻人,二哥今年才二十五六,为什么不能凑这热闹?”

王秋梅不说话了,如果高考真能恢复,且程亮能参加,她肯定希望他能上大学。

谁能不盼着自己儿子有出息呢?

这话放在程亮身上也适用,只是他担心的还是那个问题:“我下乡后就没碰过书,就算能参加高考也考不上吧?”

“你没碰过书,难道其他知青就碰过?而且恢复高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许今年,或许明年,你现在开始复习,说不定能比其他人多一两年学习时间,考上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因为政策没下来,程蔓不敢说得太笃定,倒不是担心落空,毕竟原著虽然架空,但历史进程差不多。

她是不想搞得跟会预言一样,虽然就算她说什么应什么,现实生活中大概率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是穿书的,但她自己会心虚,在以后的日子里想七想八。

虽然说客厅里坐着的都是她的亲人,就算大家真猜到了,也不一定会做什么,可程蔓总觉得还是不要考验人性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