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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变天了。

无数看到报纸的人, 第一反应都是这个。

但他们也都能迅速意识到这是好的变化,也因此欢欣鼓舞,尤其是那些读过书, 却因为大运动被迫中断学业的人。

驻地家属院里有不少这样的人。

消息自邢晓红口中传开,经过一个中午的发酵, 下午程蔓到妇联上班, 就看到很多军嫂堵在主任办公室里,询问恢复高考的事。

虽然报纸人人都能订,但一份报纸五毛钱,订一个月要一块五, 大院里很少有家庭会订购。

程蔓和陆平洲也没有订报纸,但原因不是舍不得钱,而是两人在单位都有报纸可看。

部队不用说, 他们需要随时了解政策,虽然很多政策都会有文件下来,但通过报纸能获得很多补充信息。

妇联订购报纸也有这方面原因,此外她们很多工作要紧跟时事, 所以早晚报订得非常齐全。

程蔓入职后,想到后世很多公共场合会放一个书报架, 里面塞一些报纸或者杂志供顾客翻看。

就跟吴舜玉提建议, 说她们在妇联的会议室里摆一张架子, 放一些可以对外传阅的文件或者新近日期的报纸, 供军嫂们借阅。

通常在她们看过学习过后, 这些文件和报纸会被塞进柜子里, 攒够数量统一销毁, 这么做能废物再利用。另外军嫂们借阅最近日期的报纸, 能够相对及时地了解最新政策。

最后这么做, 也能方便那些想认字学习,却又无书可看的军嫂们。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借阅点成立后,除了开大会,基本没人来这里借文件和报纸。

话说回来,因为家里和单位都没有订阅报纸,所以很多军嫂都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不能辨别事情真实性。

直到有军嫂想到妇联有报纸,且消息源头是邢晓红,这些对高考有想法的军嫂才找过来,希望能从吴舜玉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

但吴舜玉也没有收到更确切的消息,这事她也是从邢晓红口中听说的,只是她比其他军嫂多看了一份报纸,知道恢复高考的事等于是确定了。

所以军嫂们找过来后,吴舜玉翻出报纸,给大家读了遍报道内容,再将报纸递给大家互相传阅。

看到实实在在的报道,大家不再彷徨混乱,喜悦渐渐涌上心头,性格内敛只微微翘起唇,性格外向的声音都比平时高几分,还有等这一天很久的军嫂,激动得泣不成声。

程蔓站在办公室外面看着,心里感慨万千。

十年,多少人的青春啊!

好在她们终究是幸运的,等到了恢复高考,人生还有扬帆的机会。

……

军嫂们散去后,吴舜玉叫程蔓和邢晓红到她办公室开会。

两人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吴舜玉开门见山道:“恢复高考的通知你们都看到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邢晓红不太明白吴舜玉的意思,疑惑问:“什么想法?”

吴舜玉抬头,在程蔓和邢晓红脸上扫过去,直接问道:“你们想不想参加?”

“我都三十多了,读书学的那些知识全还了回去,考也考不上吧。”邢晓红摇头,视线看到程蔓,想起来问,“小程你毕业几年了?”

程蔓回答说:“四年。”

吴舜玉和邢晓红都看向她,她坦然道:“我会参加高考。”

是会,不是想,也不是计划或者打算。

意识到其中差别,吴舜玉微微一怔,然后问道:“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你是打算辞职在家备考,还是站好最后一班岗?”

在学习时间上,两者对程蔓来说差别不大。

本身她的基础就比绝大多数参加高考的人强,又提前复习了一年,最后一个月学习时间多或少并不影响什么。

如果她的目标还是首都两所高校,她可能会辞职备考,但她没想过离开临江,而以她的水平,高考只要不发挥失常,基本稳上临江大学。

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更倾向于站好最后一班岗,毕竟从单位参加高考,大学期间她可以继续领工资。

到妇联前吴舜玉跟她说好了,起薪二十七块五,一年涨五毛,所以她现在月工资是二十八。

也就是说,大学期间她什么活都不用干,一个月就能白拿二十八。

而辞职以后再参加高考,上大学就只能拿补贴,具体多少钱程蔓不清楚,但肯定不超过二十块。

二十跟二十八,傻子都知道选哪个。

程蔓挺胸抬背,毫不犹豫道:“我愿意站好最后一班岗!”

见她态度坚定,吴舜玉面带笑容道:“好!”

邢晓红则并不意外程蔓的选择,高考多难啊,辞职高考万一没考上,那不是等于鸡飞蛋打?还是边上班边准备考试比较靠谱,考上了自然欢喜,没考上也不影响工作。

邢晓红赞赏地看了程蔓一眼,又问:“吴主任,您叫我们进来就为了确定这事?”

“不,我叫你们过来是想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吴舜玉否认后说道,“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们,对于军嫂参加高考这件事,你们认为我们单位应该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虽然邢晓红不打算参加高考,但这不影响她对高考的态度,疑惑问:“这不是好事吗?”

吴舜玉没回答,只移动视线看向程蔓。

程蔓思索了下说:“参加高考对军嫂本人来说肯定是好事,但对军人而言可能意味着变故,会影响家庭稳定性,吴主任是担心这一点吧?”

邢晓红不是很理解:“女人提升自己算什么变故?又怎么会影响家庭稳定?”

“首先,我们大院里很多家庭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人不管有没有上班,回家还要做家务,照顾丈夫孩子。但离高考就剩一个多月,时间紧迫,如果要参加高考,这些军嫂肯定会疏忽对家庭的照顾,丈夫支持还好说,不支持的可能会引起很多争吵。”

程蔓分析道:“另外就像吴主任刚才问我,是想辞职备考,还是想站好最后一班岗,我选择了后者,但肯定有军嫂觉得时间紧张,选择前者,辞职就意味着少一份收入,这对家庭来说影响很大。”

邢晓红之前想得不深,这会听完程蔓的回答,一琢磨觉得还真是这样,附和着点头。

程蔓则继续说道:“其次,虽然临江学校不少,但十年没有高考,考生只会更多,肯定会发生成绩够报学校,但学校在其他城市,甚至是外省的情况。咱们家属院里的军嫂大部分都有孩子,如果她们要去外地读书,孩子谁带是问题,一去三四年,还会不会回来也是问题,而这些问题,都有可能变成争吵的导火索。”

邢晓红继续附和:“确实都是问题。”

程蔓却没有顺着她的附和往下说,而是话音一转道:“是问题,但也未必会成为问题。”

邢晓红问:“什么意思?”

吴舜玉也打起精神看向程蔓。

“妻子忙于学习照顾不了孩子,男人可以接过这个工作,他们又不是断手断脚,平时不干活就算了,重要时候帮妻子分担一下很难吗?”

问完不等两人回答,程蔓继续说:“另外大院里那么多军嫂,肯定不是全部都要参加高考,工作简单的可以找人帮忙代班一个月,工作难只能辞职备考的,也能想办法节流,只要夫妻往一处使力,办法总比困难多。去外地读书也是,夫妻感情好,三四年的分别也不算什么,再说大学有寒暑假,又不是一年到头都回不来,男人没到随军级别能忍受夫妻两地分居,怎么现在媳妇要上学,就不行了?”

最后,程蔓总结道:“所以我认为,只要男人心胸开阔,愿意支持妻子上进,夫妻齐心协力,以上问题都可以不是问题。反之男人心胸狭隘,不愿意妻子上进,不停拖后腿,就算没有问题也会发生矛盾。”

“没错。”

邢晓红附和完,脸色一阵热意。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墙头草,前面程蔓那么说,她想想觉得有道理,现在程蔓这么说,她琢磨了下还是觉得有道理。

吴舜玉则思索着问:“所以你的态度是?”

程蔓坦然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支持想参加高考的军嫂,我们是妇女联合会,我们的职责是捍卫妇女权益,帮助妇女同志进步。”

吴舜玉没有发表意见,只提醒道:“但我们是军嫂,我们还有一层任务是维护驻地军人家庭安稳。”

程蔓据理力争:“但家庭安稳需要夫妻双方共同努力,不可能全由军嫂让步付出,军嫂应该是树,是独立的个体,而非缠绕大树的藤蔓,成为男人的附庸。”

吴舜玉陷入沉思。

良久,她开口说道:“你们认为,我们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支持?”

从程蔓开口,邢晓红就成了旁听者,这会也没什么主意,呃了声迟疑问:“要不……我们组织一场会议,正式通知院里的军嫂们高考恢复了,然后您发表讲话,勉励一下大家?”

这是老套路,不出错,但也不特别。

吴舜玉嗯了声,又看向程蔓。

这个……程蔓还真有点想法,但这想法不算她的,而是从以前看过的年代文里学来的。

“我觉得邢姐的想法很好。”肯定完邢晓红,程蔓顺着说,“另外我觉得可以由我们妇联牵头,成立一个学习小组,大院里的军嫂都可以报名,这样大家遇到不懂的问题,可以相互讨论,提高学习效率,也可以相互鼓励,提升信心。”

吴舜玉点头:“这主意不错,还有吗?”

学来的主意就这一个,但程蔓思考过后,又想出一点:“要是能联系上高中校长,借点课本,或者高三学生考试的试卷来,可能会更好。”

虽然程蔓觉得七七届高考难度不高,但那是因为她恢复了前世记忆,对没有金手指的人来说,这次考试并不容易。

而不容易的原因,除了他们离开学校已经很多年和时间紧张,还有学习资料匮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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