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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徐芬犯了错,凭什么要让她这个中间人哄着劝着求着让她道歉?邱主任是妇联主任,也希望军嫂们和睦共处,但热脸贴多了冷屁股,她也是会恼火的。

邱主任一撂担子,徐芬就傻眼了。

刚才她调子起太高,现在没了邱主任递来的台阶,就不太好下来了。

而且这事要真闹到部队,肯定不能再瞒着丈夫,于是当晚她男人一回来,她就把这事给说了。

当然,过程中她没少抹黑苏婷,把苏婷塑造成迫害她的大恶人,邱主任是帮凶,只有她,是被欺凌的弱小。

可她什么尿性,她男人又不是不知道,一听就知道这事是她不对。

平时她惹事,说到底也只是军嫂之间的争端,没严重到上报部队的程度,他也就说嘴几句。

但这事闹不好要影响他工作,他不得不上心起来,因为怕被司令知道,没敢直接上门找邱主任。不过第二天到军营后,他就直接跟领导请了半天假,回家压着徐芬去妇联给邱主任道歉,并让徐芬表态,同意上台道歉。

邱主任对徐芬意见很大,但对驻岛的这些军官士兵,她很尊重,看在李副营长的面子上,她没说什么难听话,只说了开会时间,并告诫徐芬,道歉信必须好好演,态度要诚恳,言辞要真挚,否则再出幺蛾子,她可保不住她。

听完邱主任的话,徐芬一脸不忿,李副营长却连连应是,回去后就盯着徐芬,写出了一封长达三千字的道歉信。

虽然这封信,很多地方都是李副营长口述,徐芬执笔写下来的,但想到在军嫂大会上,自己要把这些内容读出来,徐芬就很想撂挑子。

但事关前途,李副营长不打算再纵容她,提前放了话:“这封道歉信三千字,上台后你少念了一个字,我都要跟你离婚!”

徐芬不想离婚,又见丈夫态度坚决,所以军嫂大会当天,她只能登台,一字不差地念完这封令她倍觉屈辱的道歉信。

她觉得屈辱,底下军嫂们听得很高兴。

徐芬是谁啊,海军大院最蛮不讲理的人,丈夫级别低的军嫂,有几个没吃过她的亏?

这时候的人处事,都想着远亲不如近邻,跟邻居有了矛盾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吃亏也都忍了。

她们是真没想到,竟然还有看到徐芬登台道歉的一天。

不高兴的人除了徐芬自己,还有于红芝。

第一次被邱主任找,答应写道歉信后,她就去找过徐芬,问她要怎么办,这道歉信要怎么写。

徐芬当时说得很厉害:“怎么写?随便写!我愿意写道歉信都是给邱主任面子,她苏婷还想听什么?”

结果她真随便写了封狗屁不通的道歉信,字数总共不超过三百。可徐芬倒好,字数三千,内容别提多诚恳,多真挚了。

再看邱主任,徐芬上台念道歉信时,表情还算和煦,到她上台,越念眉头皱得越紧,于红芝心里都快恨死徐芬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可能跟徐芬撕逼,只能硬着头皮,在已经念完的道歉信后面加几句话:“经过邱主任的教导,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我现在非常羞愧,也很内疚对苏婷同志造成困扰,对不起!”

已经念完道歉信,站到一边的徐芬闻言忍不住侧目,眼神里满是对于红芝滑跪的鄙视。

于红芝说完转头对上她的目光,不但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鄙视了回去,心想就徐芬念的那封道歉信,也好意思鄙视她。

到最后,两人各自把头往相反的方向一摆,她们之间的塑料同盟关系,终于宣告瓦解。

两人念完道歉信后,大会还没完,邱主任上台,站在组织的角度,严厉批评了两人的行为,又让大院众军嫂引以为戒,千万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最后,邱主任说:“为了让徐芬同志、于红芝同志能更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经过讨论决定,我们会将她们刚才念的道歉信,和阐述事情经过的公告,一起贴在告示栏为期一个月。”

听到这里,军嫂们再次哗然。

话题都是有时效性的,一件事如果没有新热点冒出,大家讨论两三天、三四天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也有例外,像今天于徐两人上台道歉的事,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所以大家可能要议论个七八天。

但七八天也不长,时间过去,大家就该忘了这件事,她们也能重新出来走动了。

现在要把她们的道歉信贴到公告栏,情况就不大一样了。

公告栏就在妇联所在办公楼外面,正对着大院门口和游乐场,军嫂们进出,或者带着孩子们来游乐场玩就能看到。

可以想到,未来一个月,只要看到公告栏,军嫂们就会议论起这件事,于、徐二人至少要丢一个月的脸。

而且能看到道歉信的不止军嫂,来往的孩子和军官都能看到。

孩子们还好说,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顶多笑话笑话于、徐两人,但军官们看到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两人各自丈夫的领导,每天进出都能看到下属妻子的道歉信,而且道歉的原因还是造军嫂的谣,回到部队看到她们的丈夫,心里未必不会有想法。

因此,这事虽然没有上报部队,但一个月下来,于、徐两人的丈夫大概率是要受她们拖累的。

但没有人同情两人,也没有人觉得苏婷不应该追究。

这事也就是苏婷碰上了,换个性子软和的军嫂,被造谣也大概率是忍了,到最后自己名声受损,传开了丈夫也受影响。

她们传谣的时候就没想让苏婷好过,凭什么要让苏婷放过她们?

甚至不少军嫂觉得苏婷干得好,今天这场大会也给她们打了样,让她们知道了以后碰上被造谣的事,应该怎么维权,怎么让造谣者自食恶果。

而那些平时爱背后说人的,也都冒出了一身冷汗,纷纷决定闭上嘴巴,她们可不想被公开处刑。

于是军嫂大会后,大院里背后说人的情况大大减少,整体风气也好转了不少。

也算意外之喜。

……

上一个故事完结后,苏婷一直没什么灵感。

这么说也不对,期间她也有过灵光一闪,但当大纲列出来,苏婷就知道这个故事不能画,或者说,暂时不能画。

过去一年里,苏婷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时候,虽然有连环画在连载,但期间她会冒出各种各样的灵感,这是挡不住的。

每次灵感刚迸出来,她都觉得下次要画这个故事,但当故事被细化,她就知道这故事不能画。

虽然五十年后的审核力度也在不断缩紧,很多题材不能写,脖子以下要和谐,但只要不踩线,有些东西写了也顶多是被锁,后果在可控范围内。

这年代就不一样了,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像爱情、武侠、悬疑很多题材都没人敢写,因为一个搞不好,就会被扣上思想不正的帽子,下放劳改。

下放农场的人中最多的是什么?是知识分子。

苏婷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她画连环画,就是为了挣钱,为了吃饭。她也很怂,怕被扣帽子,怕下放劳改,所以选择题材时,她非常的小心谨慎,这从她之前连载的故事就能看出来。

她连载过两个故事,第一个故事《出桃源村》实际上借用的是桃源村人的视角,展示了旧社会的残酷,以及新社会的美好。

第二个故事《知青》也差不多,讲述的是一群年轻人,怀着梦想下乡知青,期间经历过挫折,也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最终决定留下的故事。

两个故事都很根正苗红,苏婷很喜欢,但她不得不承认,在创造过程中为了避免被扣帽子,她的确删减了很多内容,也因此牺牲了故事性。

虽然两个故事连载反响都很好,读者信件成袋成袋地被寄过来,《知青》完结后,出版社也联系了苏婷谈出版,但这段时间里,苏婷的确有点提不起兴致画新故事。

特别是当她每次灵光一闪,又在故事被细化后,确认这故事不能画,真的像一盆冷水被泼下来。

也有能画的故事,但还没动笔,苏婷就预想到了未来,连载过程中,她必然得小心再小心,就像双手被束缚着,画不畅快。

再想到《知青》篇幅长,出版至少有六本,出版社说的是两本一起出版,未来九个月内出版完,版税随连环画上市支付。

连环画的定价和出版册数跟之前《出桃源村》一样,定价两毛六,每本出一万册,不过给她的版税增加到了百分之十七。

也就是说,未来大半年内,就算苏婷什么都不干,每三个月就能入账八百八十四块,换算到每个月,她的收入是两百九十四,差不多是贺东川月收入的两倍。

因此,苏婷没急着逼自己画新故事,虽然出版社催得急,但她已经做好了未来两年内不开新连载的准备。

直到最近,贺焱辍学回家干活和工作这件事,让苏婷有了新的灵感,她想以他为原型画一个故事,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三火打工记》。

嗯,这名字有点草率,但只要贺焱愿意当这个原型,故事名可以再考虑。

贺焱是很愿意成为妈妈故事里的主人公的,只是这事吧,虽然他已经在全班同学面前讲过了,但想到被妈妈画出来后,可能被全国人民看到,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