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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节后,苏婷终于画好了家具款式。

拖了大半个月才画好真不是因为苏婷磨叽,而是她太忙了,新学期课业比上学期更繁重,上学期完成作业之余,她还能抽出不少时间画连环画,这学期一周她能抽出三个晚自习画图就不错了。

而且画家具这事看起来简单,比例细节那些不用她去琢磨,她把样子画出来就行。但这些家具是要摆在家里的,她必须提前想好颜色搭配,以及款式合不合适,否则家具打好,她想后悔也没办法。

对专业的室内设计师来说,这工作可能不难,但苏婷不是专业的,画这些能让她头秃。

而且画好后,苏婷还不确定工匠能不能做出来,就算做出来了,能不能呈现出她想象中的效果也是问题,就很忐忑。

相较于苏婷的忐忑,贺东川就很淡定了,他觉得家具嘛,能用就行,典型的直男思维。

两个孩子则对苏婷画的图非常满意,对未来的房间充满了期待。

节后的第一个周日,一家子在妈妈的忐忑,爸爸的淡定,以及两个孩子的期待中出发去了木工合作社。

需要的木料贺东川早就准备好了,也用车拖到了六十七号,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拿着家具图去合作社找师傅,问能不能做出图上的效果。

合作社工作人员有点懵,从业这么多年,他只见过根据他们提供的花样选家具款式的,真没见过这种带着画稿来问能不能做的。

也因为从业多年,虽然做的一直是最简单的接待工作,但他很敏锐,一翻画稿就看到了商机,赶忙进屋找来合作社的主任。

从办公室出来前,主任有些不以为然,他们是附近最大的木工合作社,跟沪市最大的家具厂都有合作。

沪市家具厂做出来的家具,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而家具厂能做的款式,他这里基本都能做,他真不觉得一个外行,画出来的家具款式能有多创新好看。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面对苏婷他们时,合作社主任丝毫没有表现出轻慢,客气地跟他们打招呼,并将话题引到家具上,顺势提出看图的事。

翻开画稿时,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看了两张图后,他的表情渐渐严肃,等一本画稿看完,他的表情郑重起来:“我想请问一下,这些图是谁画的?”

“是我画的。”苏婷说。

“同志你是做这一行的?”

苏婷摇头:“不是,但我自学过画画。”

主任又问:“这些款式,都是你想到的?”

其实这些家具很多都是后世常见的款式,但苏婷不能说实话,因为原身是从农村出来的,而绝大多数农村家庭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

原身随军到平川岛不久,苏婷就穿来了,这几年她跟贺东川不说形影不离,也确实没怎么分开过。她见过的家具,他不可能没见过

斟酌片刻,苏婷含糊道:“有的是我根据两个孩子描述的他们想要的家具画出来的,请问这些图有什么问题吗?”

“图没有问题,”主任连忙道,“我只是觉得这些款式很好看,市面上没见过。”

苏婷哦了声:“我对这些不太了解,那我们要的家具能按照图纸做出来吗?”

“技术上没问题,但细节上我需要跟社里师傅们再讨论讨论。”

“你们要讨论多久?”

“我现在找人开会。”主任说完便让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去喊人开会,但他本人没有离开,而是跟苏婷商量道,“另外我想问一问,家具打好后,这些图我们能不能画一份留下来。”

苏婷明白对方的意思,却没有直白提出来,只问:“您的意思是?”

主任用更简单明了的话解释了一遍刚才的内容,而后搓搓手道:“如果你们愿意,这批家具我们不收手工费,你们出材料钱就行。”

这倒是意外之喜。

画图时苏婷考虑过版权问题,但几十年后人们的版权意识都很薄弱,家具服装,一家出了新款,很多家跟风甚至照抄,更不用说现在。

她要做家具,肯定要把图稿留在合作社,他们想自己用,完全可以趁打家具的这段时间里,临摹出一份画稿。不,都算不上临摹,她给出的只是外形图,合作社的师傅在做之前,肯定需要重新制图,理由合理顺当。

以后合作社拿着重新画的图供顾客选择,她都未必能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合作社主任能主动跟她说这些,可见他为人正派,虽然只免了手工费,但苏婷知道这种小的合作社,哪怕是主任,手头权力也很有限。

而且苏婷画这些家具时,虽然有加入自己的想法,但整体还是后世流行的家具款式,她没把这些当成自己的东西,更没指望过靠它挣大钱,所以她痛快地同意了合作社主任的提议。

跟苏婷谈好后,合作社主任就去开会了,虽然他开口邀请了苏婷和贺东川,但他们都知道讨论过程中会涉及很多技术方面的内容,他们作为外人并不适合参加,婉拒了邀请。

这个会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结束后合作社主任出来告诉他们,这批家具技术上要求不高,他们合作社能办到,只是颜色上可能做不到跟图稿一模一样。

这点苏婷能理解,她上色用的是颜料,跟油漆肯定有差别,表示这个可以再商量。于是合作社主任叫来油漆师傅,跟她详细讨论家具配色。

等什么都确定好,时间也快到中午,两个孩子饿得饥肠辘辘,而他们还要去六十七号拖木料。

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兵分两路,贺东川带着合作社的人去六十七号,苏婷则带着两个孩子去国营饭店点菜。

等到第一道菜上桌,贺东川也办完事过来了。

等他坐下,苏婷先给他倒了杯水问:“那些木料够用吗?”虽然他们买了些木料,但数量是自己估计的,不确定够不够。

贺东川说:“可能差点,我让他们先打卧室和厨房的家具,回去后我再找人问一问,看能不能再买些木料。”

正在埋头苦吃的贺焱抬起头问:“我们房间里的家具是不是很快能打好?”

“我跟他们说了,先打你们房间的家具,但速度不会太快,估计要一个多月。”

合作社里木匠师傅虽然多,但年底是结婚办喜事的高峰期,打家具的人也多,所以订单排到了半个月后。

虽然合作社主任说这几天就安排人打他们定做的家具,但能调动的木匠就一个,学徒倒是有两个,可都只能打下手,所以速度上不会太快。

慢慢也插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住进新家?”

贺东川说:“估计要到年后。”合作社肯定能在年前打完这批家具,但因为家具上都要刷油漆,所以打好后要晾一段时间。

“好吧。”

兄妹俩齐声叹气,他们还以为很快就能住进新家呢。

……

木工合作社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一点,刚进十一月,兄妹俩房间的家具就打好了,油漆也晾得差不多了。

贺东川趁着周日休息,到木工合作社把打好的家具拖回了六十七号。

拖家具的车是木工合作社安排的,他们进木料送家具都需要用到车,跟运输公司关系不错。

抬家具的人则是贺东川现找的,这一年回城知青明显增多,有些人是通多招供、考试回来的,但有些人是偷着跑回来的。

前者回来后有工作安排,后者都成了盲流,有些人混混度日成了街溜子,但有些人不想啃老,偷偷做起了小买卖。

搬家具这种只需要出力气的工作,一堆人抢着做。

贺东川找了两个年轻人,抬着家具麻利地上楼下楼,完全不需要他动手。

等家具的这段时间里,苏婷和贺东川没有闲着,他们找人重新刷了墙,又自己来做了两次卫生。

现在六十七号跟之前比不说大变样,也能称得上焕然一新,尤其是家具抬进去后,看起来真挺有模有样。

贺焱年纪大了,情绪表达比小时候要内敛些,就算喜欢也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是站在房间里,看墙壁看家具,像是怎么瞧也瞧不够。

慢慢则没有那么多顾忌,走进房间就惊喜地叫出了声,爬到床上坐下问:“爸爸妈妈,我晚上可以睡这里吗?”

“你一个人睡这里?”苏婷问。

慢慢脑子转得很快:“还有哥哥啊!”

苏婷拒绝道:“不行,这里没有棉被,而且家具上刷了油漆,需要通风散味。”

“好吧。”慢慢双手展开,大字瘫倒在床上,闭着眼睛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住进来?”

“年后吧?”

“年后是什么时候?”

“今年是一月底过年,还有三个月吧。”

慢慢侧过身:“还要好久啊~”

“这是为了你们的身体健康考虑。”

慢慢继续叹气,离开时特意跟床、衣柜、梳妆台等家具一一道别,要是不知道的只听声音,说不定会以为她是要远行,以后都不回来了,在跟朋友道别。

对此苏婷只能感慨,小屁孩的世界,她不懂!

……

一九七八年年末,到一九七九年年初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是三火系列的第四个故事正式完结,因为掉马的缘故,这个故事完结后,苏婷不止被编辑催稿,班上、乃至学校里认识认识她的人,见到她都是一连三问:新故事画了吗?讲的是什么内容?什么时候开始连载?

苏婷的回答也是一键三连:在构思,在考虑,不知道。

第二件事是学校想做校刊,这事学校里的老师教授都不方便掺和,所以任务落到了学生头上。当然,学生们也很乐意参与其中,毕竟如果校刊能办起来,毕业时他们的履历上也能多一笔。

而其中响应最积极的,非中文系的学生莫属,他们对口啊!而马燕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迅速在刚成立的校刊编辑部里担任了重要职务。

苏婷本来不准备参与,她应付催稿的回答并不是在敷衍大家,她的确在构思新故事,所以她没有太多时间投入到课外活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