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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个头不高的宫女,低着头走到离张皇后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温昭媛给水莲使了个眼色,水莲掀起了那宫女的衣袖——

她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有的竟还冒出脓尖儿,只看一眼,便有让人作呕的感觉。

“娘娘,今年花房引进了不少新品种,赶着把上好的都种在了琢玉宫周围。”温昭媛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低声道:“是在授粉上做了手脚,绝对没人能察觉出来。”

“这药粉不经您的手,保准坤仪宫查不出丁点问题来。”温昭媛轻声细语道:“杯盏妾身准备了两套一模一样的,等昭贵妃发作后纵然皇上派人来查,结论也只能是在路上染上了。”

若放在往日,张皇后只会觉得温昭媛贴心可用,而今日听了,她竟有了些后怕。

她人没在后宫,却早就埋下了这个钉子。

“本宫知道了,你想的很周全。”张皇后胡乱点了点头,面露疲惫之色。“你先回去罢。”

温昭媛顺从的应下。

这般无可挑剔的计划,她从开始就布局,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张皇后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

等过两日,自然就能分辨。

温昭媛离开后,估摸着时辰,借着去陈容华宫中的名义,走了清凉苑到福宁殿的必经之路。

果然不消片刻,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峋往此处走来,手中撤着一朵月季花,像是在走神。

赵峋已经经过她身边,温昭媛恍然未觉,身旁的宫女抬高了声音,急促的道:“……娘娘、皇上来了!”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察觉到赵峋,慌忙行礼道:“妾身见过皇上。”

赵峋微微蹙了眉,语气中倒有一二分关切。“若身体不舒服,尽早请太医。”

“是。”温昭媛下意识的回了话,忙改口道:“妾身没有不舒服,多谢皇上关心!”

赵峋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片刻,微微颔首,带着人离开。

温昭媛垂下眸子,这才往自己宫中走去。

***

阿妧带着大皇子在福宁殿已经住了六日,宫中却没什么反对的声音。

这日她照例去给坤仪宫给皇后请安,皇后留下了她和温昭媛。

“李修容和贤妃都犯了错事,如今你和温昭媛,是本宫在后宫的臂膀。”张皇后命人奉上了热茶,神色亲切的道:“咱们都受到太后娘娘照拂,自然是该一心。”

“如今太后亲自开口向皇上说选秀的事,多半是能成的。”

“至于操办选秀之事,还要你们协助本宫。”

如今代管着后宫事务的是淑妃,贵太妃按照皇上的意思交给了她,而不是阿妧这个贵妃,阿妧本该和张皇后同仇敌忾。

这一切看起来就是寻常的拉拢,并没有什么异常。

“妾身怕是帮不上娘娘,皇上只让妾身安心照顾大皇子。”阿妧眉眼间闪过一抹不甘,她苦笑道:“还是让温昭媛帮您罢。”

温昭媛忙道:“贵妃娘娘不必委屈,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定会为您撑腰。”

阿妧叹了口气。

“贵妃娘娘尝尝,这是清心去火的莲子茶,只有些微苦。”温昭媛端起茶盏先喝了一口,方才笑道:“您还要照顾大皇子,断不可因这事扰乱了心绪。”

阿妧微微颔首,端起了茶盏。

可她手一滑,不慎打翻了手中的茶,撒了大半出来。

“还不快来服侍娘娘。”三人说话让宫女都退了出去,先进来的是坤仪宫的人。

幸而阿妧捏着帕子,衣角沾湿了,大半都洒在帕子上。

“不必麻烦了,替本宫洗了帕子便是。”阿妧道:“这是本宫才绣的,今儿刚用上。”

碧玺答应着去了,温昭媛给张皇后使了个眼色,让人重新替阿妧倒了杯茶。

这次琥珀进来,手中端着两碟糕点。

阿妧自然的端起了茶杯,浅浅啜了一口。“不错,虽是苦些,倒也清爽。”

自此后,阿妧和张皇后说话,温昭媛的目光则是不住的往时辰钟上撇。

药效发作需要一个时辰。

“皇后娘娘,妾身还要回去喂大皇子,就先走了。”阿妧笑盈盈的起身告辞。

等她离开后,张皇后有些不安的问道:“你的药确保没问题?”

温昭媛忙起身道:“还请娘娘放心,这药最快明日才有反应,绝对跟坤仪宫没关系。”

说着,她叫了水莲进来,收走了用过的杯碟,让张皇后再拿套新的换上。

***

“娘娘,这是迷药而不是毒药,用莲香做药引,您会出现幻觉,往种着莲花的方向走去。”隗秋平装扮成内侍,跟在阿妧身边道:“您的撵轿刚刚被人弄坏了。”

“在您失去神志后,力气会比往日都大,朱蕊和茉香两个,拦不住您。”

方才那帕子递出去为隗秋平,就是让他判断究竟是何种药物,做出相应的反应才不会让温昭媛起疑。

若她只能走路回去,必定会路过莲池。

往日里阿妧虽是畏水,但站在莲池边也不至于就晕过去,平日里做莲子汤,她也会亲自带人去。

“朱蕊,你会不会泅水?”阿妧压低了声音,问道。

朱蕊点了点头,道:“在行宫养好病后,奴婢悄悄跟人学了。”

这样一来就好办多了。

“等会儿你负责救我。”阿妧声音又轻又快道。“别担心,我也会水。”

朱蕊愣了片刻,忙应了下来。

果然才出了坤仪宫大门,阿妧便被告知撵轿坏了。

正巧今日温昭媛是走路来的,阿妧又不能用皇后的,她面上虽是不悦,但想要照看大皇子,便选择走路回去。

在隗秋平的提醒下,阿妧露出失神的模样,径直往莲池边走去,也不顾身边宫女的阻拦。

朱蕊和茉香只来得及抓住阿妧的衣袖,只见她脚下一滑,竟直直的往莲池里栽去——

“贵妃娘娘——”她身边的宫女急了,跟着跳了下去。

莲池边乱成一团。

***

福宁殿。

温昭媛算准时机,听说阿妧落水后,便提着包袱到了福宁殿求见。

“皇上,妾身有罪!”温昭媛得到召见后,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峋皱着眉,不解的道:“你有何罪?”

温昭媛打开了包袱里裹着的杯碟,面露恐惧之色,声音发颤道:“皇后娘娘给昭贵妃下了药,这会儿怕是药效已经发作——”

她话音未落,赵峋霍然起身,拎起她的衣领,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妾身那日见到您时,偶然听到皇后娘娘说要给昭贵妃下药,只要昭贵妃死了,大皇子自然会抱到坤仪宫抚养。妾身原以为只是气话,却没想到妾身才走,皇后就让人处理杯碟。妾身好不容易拿到了这些,赶着来告诉您。”

“您快去救救昭贵妃!皇后娘娘知道昭贵妃怕水,迷药中特意用莲香做引,贵妃娘娘会落水,这是杀人于无形啊!”

温昭媛本以为她说完,皇上会立刻赶过去救昭贵妃,可已经迟了,他只能抱着冰凉的尸体——即便不死也无妨,皇后杀人的罪名可以落实。

“既是知道,你为何不先通知人去救昭贵妃,反而来告诉朕?”赵峋松开了手,神色冷淡的道:“莫非你想说皇后的人看得紧,你没机会?”

温昭媛愕然的瞪大了眼。

“本宫怎么不知自己何时给昭贵妃下过迷药——”

听到这个声音,温昭媛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愣住了。

张皇后竟从屏风后走来,她身边跟着的是昭贵妃,昭贵妃虽是换了件衣裳,丝毫看不出落水的痕迹,正含笑望着自己。

赵峋墨眸冷如冰,寒声道:“人证物证俱在,温昭媛,你嫁祸皇后,还意图谋害贵妃。即日押送宗人司,你的罪孽,朕一桩桩跟你清算!”

温昭媛才想挣扎着说话时,只见她口中被塞入了布团,防止她自戕。

她攥紧了拳头,充满了血丝的眼中掠过一抹狠毒,只要一刻不死,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当羽林卫将她带走后,张皇后愧疚的跪在了地上。

“皇上,妾身希望您给妾身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重重的磕在玉砖之上。

赵峋让崔海青扶起了她。

“你能迷途知返,很好。先回去,朕用到你自然会叫你。”

张皇后心中有些失望,面上恭敬的告退。

“皇上,您不生气妾身自作主张罢?”阿妧小心翼翼的问他。

赵峋挑了挑眉道:“昭贵妃做得极好,朕该奖赏你。”

阿妧陪着笑,给青兰使眼色,让她去抱大皇子来。

“阿妧,朕想问你件事。”赵峋看着阿妧,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你真的畏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