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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公道不为你。为天下皆知。◎

雪晚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

她扭回头,神情几乎是呆住而显得迷茫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九窍琉璃心?”

时琉只当这是什么流传在凡界的、修士里人人皆知的修炼常识,一时有些赧然:“我从小只看过一些医术类的古籍,对修炼,知之甚少。”

“也对,毕竟它从未真正出现过,只是存在于仙界传说中的灵物,凡界古籍中没有记载也正常……”雪晚下意识念着,忽地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自己明明就——”

话未落。

堂中忽然下起了雪。

——璨白而冰冷的雪,没有一丝风托衬,只轻缓地,扑簌簌地从她们身旁拂落,最后消融在地面。

可地上不见一丝雪落的痕迹。

食肆之外,凡界正是人间四月天。

楼外春光明媚,楼内大雪纷飞,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寒。

时琉却没觉得,她甚至有点新奇的兴奋——在身周纷繁落下的大雪里,她感受不到一丝敌意,反而只觉着亲近。

甚至……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时琉伸出手去。

少女白净的掌心朝上,接在面前的空处,几片凉冰冰的雪片落在她掌心里,一点清淡的凉意慢慢融化,渗进她手心。

时琉阖上眼睛,嘴角不自觉弯翘起来。

果然是真的——

每一片融化在她身上的雪花,都好像一丝丝浓醇厚重的灵力,它们欢快地渗入她身体每一条干涸的灵脉里,像一条条极细的水流慢慢汇成小溪。

小溪跃过山石,淌过青叶,源源不绝地冲刷着她的灵脉。

时琉头一次感受到体内这样充沛的灵气。

同在大堂内,另一个人的体验感就和时琉天差地别了。

雪晚的眼里没有美极了的落雪盛景。

如果一定要说,那楼外春日融融,薄光落入窗内,辉映在她身周的每一片薄极的雪花上,都反起凌厉如刃的寒光。

雪晚从未亲身感受过这样铺天盖地的灵气,这样铺天盖地的……杀意。

只要她某个呼吸多犯了错,那这片天地的主人一个动念,这铺天盖地无处不在的灵力就足够在一个瞬息里将她彻底绞杀。

一丝血痕都不会留下的那种彻底。

——没错,就是“这片天地”。

尽管看起来她们仍旧身处食肆,连桌椅位置都不曾变过,但雪晚能够再明显不过地感知到,此刻所处造化早已与凡界断开,更近似于身处另一片自生造化的小天地中。

在这片天地里,规则只由一人说定。即便她使尽解数,也不可能在被湮灭前发出一丝讯息。

而雪晚甚至都未曾察觉对方何时、如何将她拉了进来。

那人没虚言,藏在道士帽里的金莲救不了她。

——

金莲是能挡下致命一击,可身处这片造化,若天地都要杀她,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尽是杀机。

如何挡得下。

不愧是被她师父卜算能覆灭三界的,浩劫之“魔”啊。

“…”

小道士幽幽叹了口气,十分识时务地放弃抵抗。

“我并非有意说破,”雪晚自觉得一动不动,表示自己不构成任何威胁,并给这片天地放出神识传音,“我只是不知道,她竟然不知自己的体质本质。”

“九窍琉璃心你如何得知。”天地之间自有回声,冷漠无澜。

但雪晚毫不怀疑对方的杀意:“卜算。”

“天机阁,”虚空里一声冷淡至极的笑,“十六年前我还在沉睡时,扰我清梦的那个蝼蚁,是你什么人。”

雪晚无辜地抿了抿嘴。

蝼蚁?嗯……

对不住了师父,为了你宝贝徒儿的命,想来你是不会介意自己被这样称呼一下的。

“我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就过世了。”

天地将雪落得更凉:“那他欠我的债,就你的命偿好了。”

“……等等!”

雪晚肃然仰头,“您要是这么说。”

“如何。”

“他也可以不是我师父。”

“?”

“噗。”一个极不和谐的取笑声蹦了出来。

通后院的门打开,慢条斯理擦着自己手上血污的妖皇笑着走出来:“师父放心,无论何种情况,我决计不会像这小骗子一样贪生怕死,连师门都敢背弃。”

雪晚认真狡辩:“我师门一脉单传,我要是死了,才是真的背弃师门、断绝传承。”

“好啊,既然如此,不如我干脆替你通告天下?”妖皇擦掉指尖最后一丝血污,停在坐着的小道士面前。

他撑住她身前的桌边,略微俯身,血眸妖异。

雪晚识时务知进退地往后缩了一点点:“通告…什么?”

“就说,天机阁圣女雪晚从今日起退出天机阁,弃暗投明,转进我妖皇殿了——如何?”

雪晚:“?”

被叫破身份也就算了。

雪晚认真的:“你这样可能会把我师父气活过来。”

“那就当我替你这个不仁不义的徒弟尽尽孝道了。”

雪晚:“?”

“还有,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说你们天机阁圣女冰清玉洁、纤尘不染的?”文是非敲着桌面,很不理解地低下头,像要细细发掘一下面前小道士“冰清玉洁”的本质。

可惜没发掘出来。

文是非嫌弃地直回身,抱臂绕开:“难道你们天机阁给外界占卜,收走的代价是眼睛和脑子?”

雪晚:“……”

果然,你不能指望一个妖皇说人话。

好想打他。

打不过。

算了。

雪晚在心底里称赞了自己的宅心仁厚,然后转身,看向身侧。

旁边板凳上,这会儿多了个“小雪人”。

从时琉阖上眼开始,那些本该落向地面的雪片就像有了风向,从四面八方贴覆上来,慢慢包裹住她全身。

因为融化得快,所以只有薄薄一层霜白,像结了冰似的。

不必特意探知,在场也能感觉得到,“小雪人”的灵力境界,在以一个缓慢但明显稳定增长的趋势,向上提升着。

“九窍琉璃心,名不虚传,当真逆天之物。”妖皇轻眯着眼,感慨一番,然后他转向另一个方向,“难怪你要养这么一个小侍女在身旁。”

“……”

望去的方向,披着雪白大氅的青年公子从风雪来处无声走近。

酆业瞥过文是非。

他知道他误会了,但懒得解释。

只是略带警告的,魔垂下眸子,望了雪晚一眼。

那一眼的杀意仍旧未曾遮掩。

文是非自然看得清楚,不由来了兴趣,不怕事大地问:“这样天大的秘密,不好再叫人知道,真不杀了她吗?”

雪晚:“?”

师父救命,这里有变态。

好在酆业不为所动:“她教小石榴修行,小石榴把她当第一个朋友。只要她不再提及,我便不会杀她。”

“好吧。”文是非遗憾转回。

就见对面小道士磨了磨牙,忽地挤出个灿烂笑脸,同样转向酆业,还顺带拿细白的手指一戳他:“妖皇这种嗜杀冷血的东西都知道了,放着三界第一的灵物在旁边,他不会觊觎偷走吗?”

这次不劳酆业开口,文是非冷笑了声:“除非重伤,否则九窍琉璃心对我来说只有升去仙界的作用——你不会以为,我也像你们凡界的井底之蛙一样,想去仙界那个端着仁义道德实则败类满地的鬼地方吧?”

“还有,”文是非冷恹恹地盯住雪晚那根指向他的葱白手指,然后邪性展颜,“再指我一回,我就给你掰下来吃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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