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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大婚之讯,通传天下。◎

时轻鸢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样的气。

被长鞭鞭尾骤发的灵力拽得向前踉跄时她都懵了,耳旁响起的,少女清冽漠然的语气更是叫她惊愕得失神。

——在凡界时家,在隐世青山,何曾有人敢这样对她?

还是个同辈的陌生少女?

“让、我、道、歉?”

等止住身也回过神,时轻鸢扬首,眼尾红得戾狠,她眼神像要吃人似的瞪着对面的两人:“你们两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时家的地盘上叫我道歉?”

“你既错了,便理应道歉,这与身份无关。”

时琉抬手,鞭尾在她掌心绷紧,震颤栗然。

她语气平寂如初:“你道不道歉?”

“——你做梦!”时轻鸢咬牙,“敢在时家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我今日非要叫你们两个跪地认错不可!”

“好。”

少女垂眸,再无一字赘言。

同一息,她手心握绷的鞭尾被她骤然甩出,以毫不逊色方才时轻鸢挥来的去势,在空气中撕出锐鸣,直直朝时轻鸢抽去。

时轻鸢面色顿变,见长鞭噬主似的甩回,她慌忙后退拧身,身形狼狈地借灵力化解。

一鞭之威刚歇,时轻鸢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听得耳边响起锐利清鸣。

她仓皇望去,却见散乱的鞭影之后,一点青锋寒芒破空而来,直取她面前。

“!”

时轻鸢脸色刷白,方才被那一鞭逼退,此时身后便是擂台结界,退无可退。

危急时刻她也顾不得形象了,就地一滚——

“轰——”

时轻鸢还未停稳起身,识海里便忽闻一声沉闷势重的巨响,仿佛山倒海倾,无比可怖的威压向着她头顶压下。

——对面少女早已提前料定她方才反应。

这一剑再无躲避余地。

时轻鸢咬牙仰首,在她颤栗的瞳孔中看见一柄从天而降的巨剑虚影。

明明只是虚影,却仿佛此剑落后,便能将她一切生机抹杀。

最后一丝血色,从时轻鸢不可置信的面上褪去。

问天剑出。

原本就不曾有她的余地。

“——!”

和台上颤栗难抑的时轻鸢一同反应的,是演武场外聚集的时家子弟。看清那柄巨剑虚影,终于有人在震惊里骇然呼声:“问天剑!她果真是封十六!”

巨剑剑尖带着灭杀之势,骤然悬停在时轻鸢头顶。

时琉望着面无人色跪瘫在地的时轻鸢,漠然起眸:“道歉。”

“——”

惊骇之下,时轻鸢算得上姣好的面容都有些扭曲。

她栗栗低头,求饶的话在嘴边绕了圈,却又被她生生咽下去,她眼角通红地瞪着那个自始至终都视她如无物的少女:

“我绝不会、给你们道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时琉那双情绪淡漠的琉璃眸子里,掠过一丝淡淡的意外。

她倒是没想到,堂姐时轻鸢这般自小娇惯飞扬跋扈的脾性,骨子里竟还真有几分不怕死的狠劲儿。

不过时琉也确实没打算杀时轻鸢,与是否敢无关,只是在她认知里,时轻鸢虽可恶有余,但罪不至死。

问天剑出,也未必要杀人。

算上当日幽冥石牢落鞭之仇,给她个重伤的教训足够。

时琉想着,淡然阖目,悬停在时轻鸢头顶的巨剑虚影轰然落下——

演武场外一片震骇惊声。

只是在下一息,擂台结界兀然碎了。

台上一道身影骤显。

差一点便要加落到时轻鸢身上的巨剑虚影,被对方单手截住,黑色袍袂震荡翻腾。

“…爹!”

几乎闭眼等死的时轻鸢脱了险,她吓得眼泪横流,强撑的力气一软,就抱住了忽然出现的时思勇的腿:“您要为女儿做主!那个疯子、她要杀我!”

“……”

对于场中忽然出现的中年男子,时琉并不陌生。

她微微偏过脸,望向时思勇,眸子渐渐清亮而点起斗意。

随之,巨剑虚影微微显化,继续下落,与微微震颤的时思勇的手掌一同,在空中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厉声。

时思勇有些意外而凝重地望着面前这道竟能给他压力的剑影,数息之后,他终于难以单手纯粹防御,负于身后的右臂抬起,然后如长剑那样挥下,袍袖斩落。

“唰!”

空气中仿佛响起无形的剑器相击交鸣之声,刺耳铮铮,使得演武场外修为最低的弟子们纷纷面露痛苦之色。

又过数息,剑鸣相击之声终于归灭。

凌空巨剑最后一丝虚影散去。

时轻鸢大概是被那一剑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不顾颜面地哭到声哑:“爹!她们欺负女儿,你要给女儿做主啊!”

“丢人现眼!”时思勇沉了面色,袍袖再甩,将时轻鸢重重撇开。

然后中年男子转身,在时轻鸢不可置信的眼神里,他掬起袖子,略微朝台上另一头的两人中的少女作了个礼。

“小女轻鸢粗鄙无礼,若有冒犯封师侄之处,我代她向二位致歉。”

“……爹?!”

“闭嘴!”

时思勇回头厉声。

时轻鸢吓得脖子一缩,刚哭回来的几分血色又从面上褪掉了。

时琉也有些意外。

但她想了想,时思勇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作为代家主时鼎天,在外撑起时家台面与一众仙门世家交好往来的主事人。

面慈心狠便是对他最合适的形容,有这能屈能伸的反应,也算不得情理之外。

道歉既得了,时琉终究不是变本加厉迫人绝境的性子。

少女回眸,征询地望向身后的青年道士打扮的雪晚。

那个眼神大约是“这样可以吗”的意思。

雪晚也从方才一战中醒过神,她点头,附耳:“不和她计较。这大小姐觉得我骗她感情,还是早些撇清,万一再被她缠上,那我就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了。”

时琉唇角不明显地翘了下,很快便淡去。

少女正身,也朝时思勇浅一作揖。

不待对方再说什么,时琉便领着雪晚下了结界已碎的擂台。料定今日不可能有人敢和她斗法比试了,时琉也不再做停留,便带雪晚径直离开了。

二人身后。

擂台之上,满面泪涟的时轻鸢愤恨收回眼神,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时思勇眼神斥责而停下了。

时思勇过去拎起女儿胳膊,微微一动,父女身影便从擂台上消失不见。

而更远一些的看台上。

两道中年人的身影并肩而立,站在一处藏匿气息的结界中。

他们正朝着演武场门口。

直到时琉与雪晚的身影消失。

“五弟,”时鼎天负手,眼眸深远地虚望着那处,“你如何看?”

“看什么?”

站在时鼎天身旁那人便是时家五叔时良霈。

比起时家主挺立如松的身影,时良霈就显得松散也没正形多了。他正有下没下地修着指甲:“轻鸢吗?她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有人能收拾收拾她,挺好。”

时鼎天对这个五弟最是无奈,不由转头:“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时良霈笑了笑,没抬眼:“封十六就更不用我看了,天下仙门不都看够了?若非她这个继承了问天剑的玄门仙才横空出世,我看仙门合盟也未必会这样着急忙慌地攻打玄门吧?”

“哦?这我倒是不曾想过。”

“那您便想想,”时良霈修着指甲,没心没肺似的散漫笑着,“一个蔺清河,一剑定天下,愣是威压凡界无数仙门数千年——从前还好说,时璃与晏秋白再天才,终究不如他当年杀伐凌厉,个人实力虽强,进境却终究算不得一骑绝尘,还容得他们筹谋准备的时间。”

时鼎天眼神变了变:“但封十六不同。”

“是啊,她可是继承了蔺清河衣钵的第一人,尤其是进入玄门后,此女修行进境的速度简直可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

时良霈终于放下手,也抬眼,那双眸子幽幽望向早不见了少女身影的演武场外——

“这样一个可怕的仙才,兴许再过多少年,她就该是第二个蔺清河了。天下仙门被玄门压了数千年,他们怎么可能接受好不容易快熬死蔺清河,又出来一个封十六呢?”

“……原来如此。”

时鼎天长叹了声,面沉如水地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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