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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绵道,“只要是有用的,忠于朝廷的人才,父皇都会用的。”

“都会用与重用是不一样的。”荣烺的眼中有一种深深的忧虑,“可既是要重用清流寒门,又为何要贬谪夏御史呢?”

尤其夏御史还是言官,这于声誉于对清流的拉拢倚重完全不符。

荣绵道,“父皇是一国之君,再倚重清流也不能太过纵容。”

荣烺心说,这算什么纵容。

荣烺道,“看辽北吧。”

荣晟帝对夏御史的贬谪让朝局愈发晦暗不明,清流对荣晟帝不能纳谏、以及对外戚的偏颇感到不满。徐家在朝堂的退场让勋贵在朝中彻底失去顶级官员的位置,勋贵们开始窃窃不安。

走科举道路的大家族早在颜相辞官时就失去了对内阁的掌控,而清流面临分裂。

秦太师在入阁长达一年半的时间都无法完成对内阁的重组,各自为政的内阁大员似乎只能倚仗在君前的话语权来表达自己的政治意见。

而这一切,又形成一种微妙的政治平衡。

分裂的清流无法彻底掌控朝堂,勋贵、大族各自力有不逮。

太子荣绵有意提携勋贵,但徐珠已经出族,徐家在朝堂的退出也意味徐家失去他的政治影响力。

这完全不足以安抚勋贵。

公主赏赐被贬谪的夏御史,是在向清流示好。

事实上,公主一直没有抛弃郑家,众所周知,郑皇后的位子就是公主据理力争保下来的。过年过节,公主对郑家的赏赐一如往常那般丰厚。

鉴于公主爱恨鲜明的个性,公主非但对贬谪的夏御史不错,她对楚白两家,对辞官的颜相,都待之如往常。

秦太师推荐了一位旧友升任内务司总管,荣晟帝允准。

荣烺也感觉到,越来越多的勋贵大族的夫人进宫请安,荣烺有时不在凤仪宫,那些夫人也会留下献给她的礼物。

荣烺依旧如常,除了将视线牢牢的盯在辽北之外。

冬至那日,辽北的快马终于带来渤海国的捷报,楚大将军顺利到达渤海王都,渤海王依从荣晟帝诏令,楚大将军成为渤海国的摄政大臣兼驻兵大将。

荣晟帝大喜,当下赏那送信的差兵一百两银子。

整个朝廷大喜。

能在渤海国驻兵,并掌渤海国政,从此彻底解决辽北兵患,还能在渤海国有所得,这是先祖都没能做到的功绩!

是足以告慰列祖列宗的盛事!

大喜之下,荣晟帝决定祭天酬神,以慰先祖!

文武百官争相呼应追随,可就在这大喜之时,出现极为不祥的天兆——日食。

日者,人君之象。

发生日食,人们都会认为这是君王昏庸无道,所以上天才会降下日食警告。

荣晟帝满心欢喜都被这天象坏去了,好在钦天监是个聪明人,钦天监解释道,“此日食,非应陛下,乃因渤海国君无道而起。”

好吧,大喜的日子,谁都不愿扫荣晟帝的兴。

大家祭天祭祖,一通热闹。

原本这是颁布大赦天下的好时机,晟帝想到天象,想到那神厌鬼弃的司谏官,没好说出大赦的话。

就这般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欢喜年。

帝都的喜庆气氛让天下人都觉着,荣晟帝大概是真有天子之气在身上的。

这一年的春节,徐家还有人走动。郑家除了几家至亲旧友,是几百年未有的冷清。荣烺对郑家的赏赐依如往年,甚至连亲至郑家吃年酒的日子也与往年无差。

去岁如何,今朝亦如何。

对颜相、赵族长、唐族长等也是一样。

不同的是,楚大将军在外,荣烺与兄长一同去了楚家吃年酒。

另外,荣烺也单独给了致仕的白大将军一份丰厚的年赐。

一直到春三月,都没有再收到楚大将军的奏章。

这倒不足为奇,渤海国地处极北,冬季漫长,大雪会阻断交通,通信困难。

但直到五月,依旧没有奏章送来,大家就知道,必是出事了!

气氛在无数人的猜度中变的逐渐不安,就当荣晟帝打算派快马到镇北关问询时。楚大将军父子战亡、杨大将军战亡,以及渤海国主身死、新王登基,新登基的渤海王率十万大军攻破镇北关,已直逼帝都而来!

这是有名有姓的死亡名单,其他死在乱军之中,被渤海王所率大军践踏的土地上又死了多少臣民百姓,不可计数。

荣晟帝拿到这份急报时,双手都在发抖,他的脑袋里只有嗡的一声,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秦太师面色惨白,直唤,“陛下陛下!”

他情急之下顾不得君臣之别,上前握住荣晟帝手臂,狠狠的摇了一下,再唤,“陛下!”

荣晟帝终于听到秦太师的声音,他的面容比秦太师更多惨白,他心神大乱,无助的望向秦太师,唤了声,“秦师傅……”

史太傅面有不忍,上前一步,“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召大将入朝,商议御敌之事。”

荣晟帝渐渐回神,“按史师傅说的做。”他少时,史太傅也为他讲过学问。故而一直称史师傅。

齐尚书提醒,“请陛下召东宫前来。”

兵部方尚书道,“陛下,郑家防守辽北多年,对辽北局势最为熟悉,请陛下召郑镇北御前议事!”

荣晟帝一愣,看向内阁诸人。

刑部李尚书按捺不住,“陛下,顾不了这么多年。当用且用啊。”

吏部徐尚书户部钟尚书也是一样看法,连同素不理别部事务的程御史以及素来低调少言的夏掌院,都赞成召郑镇北入朝。

可这句话,要荣晟帝亲自说出口。

良久,荣晟帝终于低低说了句,“召郑家兄弟入朝。”

做完这一切,荣晟帝下意识的做了个向左微微侧首的动作,像是在看向谁或是询问谁,秦太师夏学士皆不明所以,但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明白,那是曾经太后坐的位置。

太后在世时,荣晟帝就像这般坐在母亲的右侧,倾听着母亲的意见。而刚刚做古不过两年的太后,曾如同天地神明般牢牢的统御着王朝的江山安稳、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