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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开了又阖,江止消失在云川,南棠暗自舒口气,竟有轻松之意。

这种感觉,她已多年不曾拥有,仿佛卸下一件沉重的外甲。

她十岁入重虚宫,彼时江止已年过二十。他教她读过道法练过剑,给她讲解过仙术分析过五行,也曾经牵她走遍重虚宫大大小小十八座山峰。在南棠心里,除了师父外,就是江止大师兄最重。

他们结修虽然缘起为恩,可无人知晓,她也曾像门派内的许多少女一样,曾偷偷钦慕过这位她一直仰望的师兄。哪年生出的心思,南棠自个儿也记不清了,如果算上她中蛊后这三十年,那大抵也该有六七十年?

这本是年少暗生的情愫,无需修成正果,只是她一个人懵懂的欢喜而已。

在中锁情蛊前,她从没想过与江止结修。

————

那时候,她还是个佛性的修士。

这佛性倒也不是与世无争,她也争,但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争。就比如在修仙这条路上,她自知天资有限,从来不和其他弟子比较,尤其是自己那五个出众的师兄妹。毕竟天赋摆在那里,勤是能补拙,但如果天赋好的人也同样勤奋呢?

她早就明白,他们不在同一起点。

为难自己的事,她不爱做,所以她不想超越任何人,或者与谁比肩。

她也勤奋,但不争输赢长短,就指望着能过一劫是一劫。多活几年没什么不好,花花世界那么大,玉昆境内六宗三海,多的是她没见过的世面,折在区区门派内就太可惜了。

同样的道理,用在江止身上上也成立。

她是暗慕大师兄没错,但也仅限暗慕,自得其乐的喜欢,没存和他长远的期待。就那么偷偷放在心里,远远看着就挺好,碍不了谁的事,也坏不了谁的姻缘,她从无”弃暗投明”的打算。

他们并非同路人,江止是天之骄子,老天赏饭吃的那种天才,她虽然算不得烂泥,可也扶不上墙。别说结修成道侣,就过个百八十年,江止如日中天,她却寿元将尽……那画面想想就摧心。

所以,停在师兄妹是最好的。

没有压力,也没有负担。

南棠其实挺懒,不爱追逐。

想当初她能被他们的师父带回重虚宫,就是因为她这性格。老头子收徒弟挺挑,不是万中无一的资质他不要,偏偏遇上南棠这小废柴,觉得她这脾气和他投缘,不到火烧眉毛不着急,一时兴起就把人带回重虚宫,让她成了凤凰窝里的小母鸡。

小母鸡镀了层金,变成半只凤凰,上面四个师兄护着她一个师妹,日子可不快活似神仙?

如果没中情蛊,想来她还过着逍遥日子,即使来个把她风头抢个精光的小师妹萤雪,她也不会过得太差,哪像现在……

口碑断崖式暴跌。

天晓得,她当初是好心救同门,怎么过了三十年就变成处心积虑为嫁江止以身饲蛊的女修?

————

灵耳兔不知几时又跳到她腿上,很安逸地趴着,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它后颈柔软的绒毛。

殿门外又传来几声铃音,有人在外求见。南棠扫开殿门,门外进来个包着头巾,着农人打扮的女子。

“五师叔,您此前要的冰桑,弟子已经培育好了。”来人进殿也不行礼,大大咧咧地开口道。

这是重虚宫春醒坊的弟子嫣华。

重虚宫大大小小十几座山峰,每个峰头都各司其职,门内不养闲人,所有弟子不论内外门,修炼之余都需在门中领职,比如南棠,她如今的职务是在坐望庐教导外门弟子。

春醒坊是照管整个重虚宫千百亩土地的工坊,简单来说,就是专司开垦栽种的地方。嫣华是春醒坊坊主南山觉最钟爱的弟子,水土双灵根,长相和修为都平平,最喜钻研各类仙家农物——比如如何延长仙稻的辟谷时间,如何增加蟠桃的产量,如何减少灵草的病虫害……等等诸如此类。

南棠在重虚宫没什么朋友,但嫣华是个例外,她是个书呆子,可不管门派内弯弯绕绕的流言,只要找她问的是与农事相关,她都会帮忙,不管对方是何人。若是能引起她的兴趣,她更会不遗余力。

两个月前,南棠找她问过冰桑树改盆栽之事。

冰桑乃是冰蚕之食,但此桑树只生长在北面寒凉之地,其它地方很难活,这就导致冰蚕的饲养也有了地域局限。今年是江止百岁生辰,南棠一直想给他做件贴身的冰蚕软衫做寿礼,便找嫣华问起冰桑栽种之事,当时两人讨论过冰桑移栽的办法,虽说并没想出个万全的法子,不想嫣华记在心上,过了两个月,竟钻研出冰桑移盆栽种之法。

“说来还是师叔当日给的灵感,我改良了种冰桑的土壤,用碾碎的玄冰配上五灵土做基质,再添加蓝蛟之血,终于调配出可以盆栽冰桑的土壤。”她一边兴致勃勃地解释,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两个半人高的透明凉玉盆。

南棠把灵耳兔往肩头一放,从榻上下来,盯着那玉盆直看:“还真叫你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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