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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亲娘日后的苦楚生活,小纪氏流了一路的眼泪,到家时,眼睛都是肿的。宋嘉语听到母亲回来,便去了主屋,却见母亲眼睛红肿,宋嘉语顿时非常担心,上前问:“母亲,外祖母家出什么事了吗?”

小纪氏安慰女儿:“没事,没事,莫要多想。”

一时,丫鬟捧上温水巾帕,小纪氏重新梳洗,匀过胭脂,宋嘉语问:“母亲因何伤心呢?”

望向女儿越发娇美的模样,小纪氏心中稍稍欣慰,问:“今天没上学吗?”

“父亲检查了我们的功课,命我们休息一日。”宋嘉语说。

小纪氏笑着抚摸女儿的青丝:“你父亲赏了你什么?”宋荣并不常检查女孩儿们的功课,偶有查问,答得好的,必有奖赏。宋嘉语笑道:“母亲怎么知道女儿会得父亲的赏呢?”

“我的女儿,自然是最优秀的。”小纪氏按下自己姨娘的事,跟女儿温声说话。

宋嘉语弯着眼睛道:“父亲给了女儿一个小玉枕,是暖玉做的。母亲,我想给父亲做双棉袜子,还不知道尺寸。”

“好啊。”小纪氏笑,“早就跟你说过,你父亲很疼你。你做错了事,只有父母才会教导你。这并没什么,谁这一辈子能不犯错呢?”

宋嘉语依旧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母亲,我以后不会那样说话了。”

“那就好。”小纪氏心里早有主意,说,“过年家里要摆年酒、唱戏,客人多,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们姐妹都大了,该学着管些简单的事,也能帮衬我。”宋荣先时说过,宋嘉语的规矩不好便不能再出门,小纪氏哪里舍得,正好借着年下给女儿解禁。

宋嘉语乖乖地点头,小纪氏又道:“还有,你跟你表姑的院子,我已经命奴才们收拾了。待明年开春,天气暖了,你们再搬。不过,自己的屋子,你有空过去瞧瞧,想收拾成什么样,还是自己做主的好。叫着你表姑一起去,屋子里有该添减的,不合自己心思的,都告诉我。”

宋嘉语柔柔地应了。

小纪氏心里稍稍松快了些,问丫鬟:“老爷呢?”

绿云忙令人出去打听,不一时,惜红回来禀报:“太太,门房说老爷出去了。”

小纪氏呷口茶:“知道去哪儿了吗?”

“门房说老爷是带着大姑娘出去的。”

小纪氏脸色微沉:“知道了。”

看女儿的脸色也不大好,小纪氏叹口气,对女儿道:“语儿,你年纪渐渐大了,要学着为人处世了。我看,你跟你大姐姐不太亲密。”

宋嘉语低声道:“大姐姐也不喜欢我啊。”

宋嘉语自然希望得到父亲的宠爱,但一想到父亲只带了宋嘉言出门,气得眼圈儿都红了:“父亲只喜欢大姐姐。”

“这叫什么话。”小纪氏温声哄劝女儿道,“外头大冷的天,我回你外祖父家都没带你,就是想着你身子单薄,怕你受寒呢。”

宋嘉语哽咽道:“我怕不怕受寒,父亲问都没让人来问我一句,根本就是只带大姐姐去。”

“这么丁点儿小事儿,哪里值得掉泪呢。”小纪氏给女儿擦眼泪,使个眼色叫丫鬟们退下,方对女儿道,“你年纪大了,我也不用那些虚话来哄你。你们姐弟四个,都是你父亲的儿女。你看,你弟弟就比你大哥哥得你父亲的喜欢,是不是?”

“我念书也好,父亲就是不喜欢我。”宋嘉语委屈极了。

“唉,五根手指尚且不一样长,父母的心也是一样。你父亲的确更喜欢你大姐姐,只是,我的语儿,你虽说是比你大姐姐小一岁,其实算起来,你整整比她小了快两年了。我有意把你大姐姐上学的时间挪到七岁,就是想让你跟你大姐姐一道上学,不被她落下。现在看,你比她小,学得比她还好呢。她能言善道的,的确很会讨你父亲和老太太开心。其实,你不必为此伤心。你现在学的东西,在你以后的交际中都用得到。自来豪门世族女孩儿,谁没几样拿得出手的技艺呢?你看,秦家的大姑娘,因才名满帝都,如今提亲的能踩平秦家的门槛儿了。”小纪氏缓声道,“女孩儿,更加看重名声。你好好儿学习,慢慢地有了好的名声,就能有个好的前程。至于你大姐姐,她有她的好处,你父亲喜欢她,老太太也偏心于她……就是我,也不能委屈了她。我毕竟不是她的亲娘,略有不妥当的,人家就得说是后娘作祟,我担不起这样的名声。”小纪氏一双清丽的眸子盯住女儿漂亮的双眼,不紧不慢道,“我是你的亲娘,这内宅都是我在管,外头女人间的交际也是我带你们出去。我不委屈她,也不会多事地去提点她。你是我的女儿,安下心来,我告诉你,怎样讨你父亲的欢心。”

母亲向来很少这样郑重其事地与她说话,宋嘉语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道:“都是女儿没用,还要母亲这样为女儿操心。”

“你还小呢,又是个心思简单的孩子。我慢慢教你,你也要用心学。”娘家已是那般,丈夫半分不肯相帮姨娘的事,小纪氏遂将一番心思都放在了儿女身上。

母女两个说了一番交心话,小纪氏便带着女儿去了老太太屋里请安。

知晓小纪氏回了娘家,老太太也问了几句武安侯夫妻的身体状况,问完之后就没什么话了。倒是辛老太太瞧着宋嘉语直乐,笑着对宋老太太道:“我听筝姐儿说,上午她大表哥考校她们功课,三个丫头,语丫头年纪最小,答得最好呢。”

宋老太太笑:“是啊,语丫头很会念书。”说的话常叫人听不懂。

辛老太太笑:“语丫头,你表姑以前没念过书,她有不懂的,你多多帮她啊。”

宋嘉语忙道:“舅婆放心,我常跟表姑一起讨论功课。”

小纪氏笑:“说是姑侄,年纪都差不多,不仅一起上课学习,也能玩儿到一处。我正有件事想跟老太太、舅老太太商量呢。”便将为宋嘉语、辛竹筝收拾院子的事儿说了。

小纪氏又将对丈夫的说辞重新对两位老太太说了一遍,宋老太太觉得有理,说了一句:“给她们院子安排得近些,别离得远了。”

“正是老太太这么说呢,媳妇也想到了,就是言姐儿院子边儿上的两个小院子。”

宋老太太没意见了。

辛竹筝是个伶俐人,连忙将身一福,柔声道:“自我们娘们儿来了之后,一应事都是表嫂操持劳累,筝儿谢表嫂。”

小纪氏忙扶起她来,笑得愈发满意:“这话外道,本就是一家子,以后莫如此了。”

至傍晚,宋荣才带着宋嘉言骑马回府。

小纪氏服侍着宋荣去了外头大氅,梳洗过头脸,又塞了个手炉给丈夫抱着,笑问:“这是去哪儿了?冻成这个样子。”

“带着嘉言去她母亲留下的铺子瞧了瞧。”大纪氏早早过世,留下丰厚嫁妆。要知晓,大纪氏是侯府嫡女,嫁妆规格本就比小纪氏高一等,再加上武安侯夫人并无儿子,陪嫁两个女儿的时候私房也出了大半。如今小纪氏掌家,宋荣却并未将前妻的嫁妆交给小纪氏保管,也没给自己亲娘保管,而是一直握在手中,省得出些是非。

小纪氏脸色一滞,听宋荣道:“言儿跟让儿年纪也大了,我会慢慢把他们母亲的嫁妆给他们。”

小纪氏即使心里再不满意,嘴上却不能说半句不满意的话,只得笑道:“是啊,老爷想得周全。我总想着他们年纪小,竟未料到此处。”

宋荣笑:“放心,这些事有我呢。你料理好家里就行了。”看小纪氏面色尚可,宋荣问,“岳父岳母身子还好?”

“身体无大碍。”小纪氏瞧一眼丈夫,低声道,“就是父亲气得狠了,我本还想劝劝弟弟,父亲没让我见。”

宋荣点了点头:“长辈们身子安康就好。”

“父亲叫我以后不要跟章家来往。”

“岳父大人既然这样说了,你就听从吧。”宋荣心下有数,看来二章姨娘东山再起的机会不大了。章家不过是仗着小纪氏三兄妹才这番闹腾,如今武安侯直接把二章姨娘送到了庄子上,即便看在三兄妹的面子上,不要章姨娘的命,估计章姨娘也难再回帝都了。

小纪氏心下微涩,还是柔柔地应了。

宋嘉言换了衣裳就去了老太太屋里,老太太笑问:“你爹爹带你去哪儿了?”

宋嘉言笑:“爹爹带我去看了铺子。”其实这样的事,宋嘉言当真不想炫耀,不过,此事必定瞒不过小纪氏,与其叫小纪氏来说,不如她自己来说呢。

“什么铺子啊?”老太太向来只清楚自己有多少私房,院里有多少白菜,对家中产业一概不知。

宋嘉言道:“爹爹说是我母亲陪嫁的铺子,爹爹说我如今长大了,要学着打理铺子。”

老太太这才明白了。她与大纪氏的婆媳关系非常糟糕,只是,大纪氏眼瞅着已经过世九年了,一双儿女又得宋老太太的喜欢,宋老太太也就不在意了,点头道:“应该的。你爹爹还记在心里呢,我都忘了。”

这种心思……都能直接说自己忘了…

也就宋嘉言向来心胸开阔,明白老太太的脾气,知晓宋老太太这样说并没有别的意思。宋嘉言笑:“我跟爹爹还去了太白楼,上次祖母不是夸他家的红焖羊肉好吃吗,已经叫他们送饭菜来家,晚上咱们吃好吃的。”

宋老太太喜欢宋嘉言,便觉着宋嘉言样样都是好的,笑对辛老太太道:“我说句什么话,这丫头都记在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