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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有些失落,“……唯。”

不过很快,扶苏又振作了起来。

我一定会让先生认可我的!

扶苏特别开心,开心到蒙毅翻|墙过来看他时,没忍住问:“你开心什么?”

扶苏没回答他,反而先朝打小一起玩大的小伙伴伸出手:“东西拿来了吗?”

蒙毅“啪”一声将袋子扔到地上,扶苏顿时走过去,难受地抱着袋子,“轻一点,别摔坏了。”

扶苏公子在知道自己不是秦二世,认为阿父让胡亥代替了他时,都没有那么难受。

扶苏不在乎自己未来能不能登上帝位,他只在乎能生十头牛崽的母牛,以后能不能让整个大秦的人顿顿吃饱。

“摔不了,都是草料。”蒙毅分外冷静,“我问过有经验的老农了,牛怀孕一到二月时,最好能用幼嫩青草喂食,不过那是春末夏初才有,如今只能用粗料与精料混合着喂。对了,记得时时摸它的蹄温,若是温度过高,便要找兽医来看——你记得千万别拿这种小事麻烦神女啊。”

“嗯嗯!”扶苏一边点头,一边从囊袋里掏出毛笔竹简还有朱砂盒子,毛笔一沾,记在竹简上,“我记住了。”

蒙毅望了一眼,囊袋里还有不少竹简,都有朱砂书写的痕迹。

写完后,扶苏把新写字的竹简往旁边放着晾干,才从袋子里抱出一把大麦递到母牛嘴边,看母牛咀嚼,好好一个俊秀青年,眼神硬生生让蒙毅看出了对情人的温柔缱绻,“慢点吃,别急,还有。”

目睹了这一幕的蒙毅眼皮一跳。

……长公子!你、你对牛?!

我我我……要不要告诉陛下?这事陛下知道了会不会为灭口杀了我!

“你……你……”蒙毅艰涩地措辞,“你就……一心和这牛了?”他问,“大秦呢?”你不打算继承了?大秦可不能有一个对牛……咳咳……的皇帝!

并没有意识到好友的思路已经跑偏到哪个离谱的地方,扶苏只是很温软地笑,理所当然又坚定:“阿父有别的公子想要培养,正好。”他轻柔地抚摸母牛的耳朵,语调氤氲着爱怜,“做我,喜欢做的事。”

蒙毅:“……”蒙毅的呼吸凝滞了,蒙毅的心口开始疼了,蒙毅的人生观被毒打、破碎、碾压。

他难以再继续坚强地讨论“人牛畸恋”,努力撑住不要昏过去,转移话题:“别的公子?什么别的公子,我怎么没注意到?”

他可是经常跟在陛下身边,连御车都能够上去,怎么没有看到别的公子和陛下亲近?唯一的胡亥公子前段时间还不知怎么惹了陛下,居然被圈禁了。

蒙毅瞧了扶苏一眼,想起来这人在专心……牛,都不知道胡亥的事情,“胡……”

“嗯?”

“没事。”算了,跟他说,他说不定就心软,想帮那胡亥求情,“你刚才开心什么?”

“阿毅,国师是个好人!”

“好神仙。”蒙毅纠正,“这个我早知道了。”

“阿毅,国师心怀天下!”

“这个我也早知道了,她答应做大秦的国师,就是为了天下百姓。”

扶苏大力抹掉额头的汗——照顾牛照顾出来的,眼睛亮晶晶:“阿毅,我有想要做的事情了。”

蒙毅从没见过这么……鲜艳快活的扶苏公子,仿佛蒙尘宝石抖落了灰埃。

怔愣过后,蒙毅问:“什么事情?”

扶苏抿唇一笑,“学生物,学育种。”

蒙毅:“那是什么?”

扶苏微怔,想了想,指着那头牛语气坚定:“学养牛!”

蒙毅就在扶苏面前,睁着眼睛晕了过去。

扶苏:???

“毅!阿毅!蒙毅!你醒醒!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找夏侍医!”

扶苏平放下蒙毅,就要离开,一只手伸来,一把握住扶苏的手腕,扶苏回头,就看到蒙毅虚弱地看着他,“有水吗?给我一杯水就好了。不要热水。”

扶苏都搬过来和母牛同吃同睡了,水肯定有,他去端了一杯凉水过来,蒙毅接过后,当头就是一泼下去,这才感觉自己脑子没那么混沌了。

然而,蒙毅低头注视这杯子,想起来是从牛棚里拿的,顿时又心堵了——为什么扶苏他一定要搬来和牛一起住!他不明白万一被陛下知道了,对一个心里只有牛的长公子,会失望吗?

你一个大秦长公子,什么美人得不到,牛有什么好!

扶苏还在关心他:“你刚才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蒙毅:“……一定要学养牛吗?”

在他绝望的目光中,扶苏万分坚定地用力点头,“我觉得,那就是我想要追求的东西。”

是儒家的仁慈,是儒家的爱民,是阿父也会推行的存在。

蒙毅:“……”别、别啊!你要学的是怎么当一个皇帝!

忽然间,一位令他眼熟的郎官似乎正往这边走来,似乎是陛下身边的……蒙毅一个激灵,“我先走了。”

虽然陛下肯定对他偷偷来接触扶苏公子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

蒙毅灵巧地翻了墙,扶苏转身,便和那郎官面面相觑了。

郎官权当没看到刚才蒙毅在这里,对扶苏行了礼,“陛下让公子回宫,洗澡沐浴,参加明日的朝会。朝会完毕后,继续留在国师身边。”

扶苏本能地瞧向了母牛,“我走了,牛怎么办。”

郎官:“……”他眼皮一跳,艰难地开口:“下官会派人来照顾。”

扶苏皱眉,“不行,他们什么也不懂——你们把牛牵到我宫里,我亲自来。”

郎官:“……”也就离开一天,能出什么事?

扶苏将郎官抗拒的脸色看在眼底,头一次用上了命令的语气:“照吾说的做。”

郎官:“……”扶苏公子终于不那么软了,但是为了一头牛……陛下真的会高兴吗?

郎官默默低头,“唯。”

扶苏与郎官带着那头牛离开时,正被那天抢了他饼的宦人看了个正着,那宦人露出艳羡:“这兔崽子一样软的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得到郎官的看重,不知道会有什么美差等着他。”

*

始皇帝搁停了笔,“他回宫了?”

“是的,陛下。”

“摆驾。”

帝王的舆车前往了扶苏公子的宫殿,始皇帝眼神示意,身边的宦人便提前去那儿,让长公子殿中的奴仆不许出声。

陛下无声地走进了儿子的寝宫中,他儿子背对他,还不曾换下仆从的衣服,正抚摸着母牛的耳朵,温声软语:“慢点吃,不要急,你是我的珍宝,我怎么舍得饿你。”

……珍宝?

始皇帝额角抽动,幽幽盯着扶苏的背影,手慢慢摸上了自己束腰的鞶——皮做的,非常结实。

扶苏浑不觉危险在际,看着母牛吃完草料,还不小心舔到他的掌心,就痒得长公子笑了出声。

陛下听到他长子嗓音带笑,说:“你一定要把咱们的十个胎儿好好生出来。”

“滋——”

陛下的心跳仿佛停了一瞬。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腰带,以缨系紧的玉佩撞在柱子上,清脆一声“锵——”。

扶苏倏地扭头,就看到了他爹站在那儿。

他爹语气温和地说:“扶苏,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