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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晖看看康熙再看看胤礽。

三人正互相看着,就见梁九功提着食盒过来,打开一看,莹润的玉碗盛着晶莹剔透的藕粉,上头还淋着一层玫瑰卤。

而边上有炸的果子,有煮的小羊排,还有饽饽等。

看着就好吃的紧。

胤礽抿了抿嘴。

弘晖觑着二伯的神色,笑眯眯的邀请他:“皇玛法,我想让二伯陪我一道用。”

康熙明白他的意思,冷冷的瞥他一眼,这才点头。

“嗯。”他应下。

弘晖这才推着小几,笑的甜滋滋凑到胤礽跟前,笑眯眯道:“一起一起。”

胤礽抿着唇,定定的看着小孩。

傻子。

他在心里骂,他都坑他坑成这样,他整日里在干清宫这个权利中心晃悠,肯定是懂的。然而他还会因为他没有用膳,而冒着惹怒帝王的风险,来让他也跟着用一点。

胤礽垂眸。

被关押两日,身上的白袍已经染上脏污,不复光洁,变得皱巴巴。

然而他姿态闲适,瞧着不像是阶下囚,倒还像金尊玉贵的太子爷。

自有一番骄矜在。

弘晖看了艳羡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的太子,实在是一身气度不凡。

就一碗藕粉。

被漂亮的玉碗盛着。

胤礽故意逗他,将玉碗端起,慢条斯理道:“咦,就一碗,弘晖没得吃了。”听着他肚子咕咕叫,胤礽心情很是复杂。

真是个小傻崽。

弘晖无所谓,他看着玉碗心里有些不适,反正他就烦盛着甜汤的玉碗,拿起一旁的果子啃,一抬眸就见胤礽捏着玉碗的手指被那莹润的光泽衬得苍白无力。

指尖还微微泛起一抹粉。

胤礽到底没什么心情用膳,他碰了碰唇,正打算放下,就见弘晖面色大变,啪的打掉他手中玉碗。

嫣红的玫瑰卤。

晶莹浓稠的藕粉。

尽数都泼在胤礽身上。

那原就狼狈的白袍,显得愈发难堪可笑。

胤礽攥起手指,因着过于用力,苍白修长的指尖泛起白,边缘却又被压的发红。

他狠厉的望着弘晖。

心中的恨意肆意生长。

他作为太子,一生被众人捧着,就算陷入二废境地,上位者胤禛也得好生的敬着他。

何曾被人当面打掉碗。

简直是奇耻大辱。

康熙也面色一变,他快步走上前来,在胤礽以为这是为他张目时,却见汗阿玛紧张的抠着弘晖的嘴,一边厉声问:“怎么了!”

弘晖吐掉嘴里的果子,又拿水疯狂漱口,这才缓过神来,紧张的看向一旁的胤礽,轻声问:“您喝了吗?”

“快催吐。”他说。

胤礽僵在原地。

他看着焦急的汗阿玛抱着弘晖,看着焦急的弘晖抓着他的衣领,一阵头晕目眩。

“御医!”康熙目眦欲裂。

随着弘晖软软倒下,是胤礽也跟着跪倒在地,单手撑着地,显然已经难受至极。

“胤礽!弘晖!”康熙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冲破天空。

御医来了,赶紧扎针施救,一脸庆幸道:“幸亏只沾了嘴,一口不曾咽下,要不然神仙难救。”

康熙黑着脸看向一旁的梁九功,这食盒是他提上来的。梁九功在事发的时候,就已经扑通跪在地上了。

“去查!”

昨儿说了要奏请弘晖为太孙,今儿便有毒物进干清宫,誓要弄死弘晖,让他如何能压住心头火。

比看见胤礽私藏甲胄更加叫人愤怒,毕竟太子若毫无自保之力,任人宰割,又如何能够治理大清。

而下毒这样下作的手段,他真的想不出会是谁。

昨儿提名的大多乃胤祀和弘晖。

康熙眸色冰冷。

除掉对手是最快的晋升手段,然而他不觉得胤祀有此等魄力。

看着昏迷不醒的太子和弘晖,康熙心里跟火烧一样。

“弘晖如何?”他问。

御医摸着脉,沉声道:“小儿身子弱,怕是要病一场。”

至于太子爷,他身子骨还算强盛,纵然先前大病一场,如今也养回来了,等醒了再养些时日便成。

康熙沉吟。

“散出消息,太子和弘晖病重。”

他眸色冷厉。

抿了一口杯中茶润喉,这才猛然掼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后,干清宫中就响起康熙愤怒的咆哮。

“若你们医治不好,便提头来见!”

“滚!”

随着他愤怒的声音,源源不断的御医被传召进干清宫。

胤礽一醒,就见殿中站了十来个御医,甚至殿外都有。

他心里不禁一颤。

合着他辛辛苦苦重生一遭,为口藕粉就这么命不久矣。

他图什么。

“汗阿玛。”他心劲泄了。

康熙坐在床沿上,温声道:“醒了就好了,无事。”

胤礽心中一痛,无事怎么会传召这么多御医,还对他如此温柔,看来真的是命不久矣。

“汗阿玛。”他又唤一声。

无奈道:“如果……”说一半,他看向身边躺着的小傻崽,原本粉嘟嘟的小脸现在一片惨白,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伸手摸摸他微凉的小脸,有些说不下去了。

“是儿臣任性了。”他哑口无言。

康熙拍拍他的肩,自打太子清醒后,就愈加急躁了。整日里紧赶慢赶做准备,好像晚一刻,储君之位就不保的样子。

“时也命也。”

他理解胤礽的做法,却没办法接受他的做法。

人性之矛盾。

一旁的弘晖年岁小,到底身子弱些。

御医说他先前起高热,烧的太厉害,有些神魂不稳,后来舟车劳顿,一直没养回来,现在碰上这个,更是雪上加霜。

换句话说,胤礽醒了就好了,弘晖还真不好说。

康熙抿着唇,拿着金汤勺给弘晖润嘴,看着他静静躺着,心里难受的厉害。

劫数,劫数。

到底什么是劫数。

他原先不信的。

可是碰上弘晖,他愿意相信满天神佛,只要能让弘晖醒过来,什么都好。

“四贝勒爷求见。”殿外传来小太监的禀报声。

康熙沉吟片刻,才低声道:“进。”

胤禛大踏步走进来,看着龙床上静静躺着的弘晖,身子晃了晃,险些立不住。

“弘晖。”他压低声音喊。

先前说什么劫数,他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世间若有神佛,为甚不睁开眼睛看看这穷苦人间。

救苦救难,这世间却从来不断。

可见都是假的。

他纵然为弘晖到处算卦,也说要请喇嘛,后来岔过去也就过去了,因着他打心眼里不信这个。

可如今——

先是要命的高热,后是这人祸。

都是寻常少有的。

他心里慌的要命,蹲在床沿上,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压低声音问:“汗阿玛,御医怎么说。”

康熙心里滋味也难受起来。

看着平日里清冷的男人,这般惊慌,他拍拍胤禛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弘晖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胤禛不信。

他视线在干清宫巡弋,看着地上的玉碗时,心中一跳。

“弘晖不爱使玉碗。”胤禛声音低沉。

在康熙皱着眉头不解中,压低声音道:“他年岁小时做噩梦,整日里不得难免,有时候会说别喝别喝。”

胤禛垂眸,轻轻的捏着弘晖的手指。

“后来福晋就慢慢的哄着他问,不喝什么呀,他也不肯说。”

“一直换着碗,换着汤的试探,发现他就算是碗碗奶,也不肯用玉碗盛。”

“要么喝粥,要么喝奶,这甜汤能不碰就不碰。”

“他多乖的孩子,鲜少有挑剔的时候。”

然后两人就知道,玉碗盛的甜汤在弘晖这里是忌讳,能不碰就不碰。两人也一直很呵护,不曾让玉碗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隐隐有儿臣惧妻恋妻的传闻,儿臣早有耳闻,儿臣是喜欢福晋,觉得她性子好,是个贤惠持家的大妇,还有个原因是……”

胤禛垂眸,声音平淡。

“弘晖先前那样,儿臣总要把嫡长子放在头一位的。”

“后宅女人有了宠爱就有了手段,儿臣怕噩梦映照现实。”

康熙沉默的拍拍他的肩膀。

若是没有跟弘晖相处,自然不怕他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噩梦,可是他是有点预知在身上。

胤禛昂着头,看着康熙,压低声音道:“弘晖会没事的。”

康熙点头。

殿中气氛低迷。

胤禛看着弘晖,看着看着,面色凝重起来。就见他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隐隐勾起,和上次高热时的睡相一模一样。

他赶紧跟康熙说了。

按道理来说,不管高热还是中毒,都会特别难受,根本笑不出来。然而弘晖的表情却有些惬意,属实让人心中震惊。

康熙皱起眉头。

一旁的胤礽心情复杂,真是个小傻崽。先前提议弘晖为太孙,更多的是恶意,想让他父子二人因为储君的事而反目成仇。

近日提议,更是因为,皇阿哥若被封为太子,他将很难翻身。但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崽,漫长的成年过程中,足够他翻身了。

人都是为自己的。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会照顾自己有没有饿肚子,在发现膳食有问题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吐出自己口中的食物残渣,而是一把打掉他的碗,省的他吃进去。

傻崽。

他垂眸,看着他静静地躺着。

弘晖不醒,康熙心中的愤怒无处可去,他险些失去自己最爱的两个崽,一个太子一个弘晖,如果真的同时在他面前没了,他怕不是得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