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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珊愣着不动,双手规规矩矩的叠在一起,对着紧闭的隔扇发呆。

明日会是忐忑的一天,无论能否成功离开,都会彻底激怒这个男人吧。

但转念一想,她只是他的一场风花雪月,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遗忘,经年之后,相忘于红尘。

很多女子会抱怨丈夫不解风情,可陆喻舟倒觉得坐在腿上的小女人才是最不解风情的,像个木头桩,不懂讨人欢喜。

“想什么呢?”陆喻舟扯了一下她的裙带,把人抱进怀里,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她额头。

宝珊僵硬的窝在他双臂之间,摇摇头,“奴婢什么也没想。”

“私下里,不必再用奴婢。”

宝珊愣住,早在进府前,养母就开始教她怎么做好一个仆人,怎样能讨得主子欢心。

见她不讲话,陆喻舟掐住她的下巴,俯身慢慢去吻她。

那会儿在马车上,他似乎想要撬开她的牙关......宝珊避开,寻不到拒绝的理由,剪眸泛着抗拒。

男人漆黑的眸子微敛,没有表现出来,又偏头去捕捉那两片红润,可小姑娘左右偏头,就是不给亲。

见她不配合,沉了脸色,“矫情什么?”

云雨都共赴了,亲一下都不行?

宝珊坐起身,拢了一下散开的衣襟,冰肌泛起淡淡的粉,为了明日不被困在房中,她跪坐起来,俯身搂住他的脖子,“其他...都行。”

这个要求让原本就沉了气的男人发笑,一翻身将她压在美人椅上。

宝珊歪头看着映上树影的支摘窗,慢慢揽住男人的背。

倏然,窗外传来李妈妈的声音:“世子,慕先生和邵大将军过来了,公爷让你过去水榭那边。”

邵大将军哪里是爱串门的人,定是抹不开脸面,让慕先生陪着过来替邵霁赔罪。

两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怠慢不得,

陆喻舟烦躁地站起身,斜睨一眼衣衫凌乱的姑娘,漠着脸走到窗前,“知道了。”

李妈妈退开后,他推开窗子抚平燥热,外面的花香袭入鼻端,却不及宝珊身上的清香让他舒心。

“要怎样,你才能死心塌地跟着我?”

这是他的妥协,为数不多的妥协。

精锐如他,怎会看不出宝珊的异心,可她越这样,他越想征服她,让她服服帖帖、温柔似水。

宝珊系好盘扣,轻柔道:“主子快过去吧,别让客人久等了。”

听听,多善解人意。

陆喻舟胸口发堵,整理好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花园,水榭。

要说慕时清是缃国公府的稀客,邵大将军就更是稀客了,若非邵霁惹怒了缃国公父子,邵大将军连军营都不会走出来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邵大将军和慕时清的交情,是通过邵家失踪的小姐建立起来的,当年,邵大将军都把慕时清当作准妹夫了,谁曾想,出了那件事......

陆喻舟进来时,三人正在畅聊着,根本看不出不愉快,说来,缃国公也不会跟一个晚辈置气,失了长辈的风度。

“老师。”

“将军。”

陆喻舟先后打了招呼,坐在父亲身侧。

慕时清含笑点点头,看向邵大将军,打趣道:“我的弟子与大公子相比,哪个更优异?”

邵大将军嗔一眼,“你让我对副宰相指指点点?”

一旁的缃国公捋捋胡子,朗声道:“既在家里,子均是晚辈,邵老弟来评价一下晚辈未尝不可啊。”

两人年轻时同是武将,年纪相差不大,时常被人比较,而他们的长子同是汴京四公子,也时常被人比较。

邵大将军哼一声,“都很优异,不分伯仲。”

慕时清笑道:“怎么听着,话里还带着气儿呢?”

相比与头发花白的邵大将军,慕时清不过三旬有六,但两人是同辈,开个玩笑无可厚非。虽说两人有共同的疼痛点,可那个女子已失踪十六年,再大的悲伤也只能化为无奈和侥幸掩埋在心底,等待随时的暴发,但在暴发前,谁也不会一直处于沉闷中,因为有日光的地方,悲伤的种子无法疯狂生长。

邵大将军借机道:“我是看不出子均和犬子谁更优异,但你看出来了。”

“此话怎讲?”

“如若不然,你当年为何收了子均为徒,而将犬子拒之门外?”

慕时清眼中笑意不减,拿手隔空点点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当年之所以不收邵修为徒,是因为邵修跟他姑姑的左眼尾处都有一颗泪痣,见到邵修,会想起故人。

几人说说笑笑,子时一刻,客人起身告辞。因天色已晚,缃国公和邵大将军争取着要留慕时清小住,慕时清选择住在国公府。

邵大将军用拳头轻砸慕时清肩头,笑骂一句,转身之际却酸了眼眶。

他不去邵府居住,是怕睹物思人吧。在官家轰轰烈烈追求妹妹时,慕时清用一种默默守候的方式等在妹妹身后,只要妹妹回头,就能看见他。

作为兄长,他无法替妹妹做选择,也无法解读妹妹内心的真实想法,直到现在,他也不知妹妹心里爱的男人是哪一个......

但从心里而言,他希望是慕时清。

世间有一弯明月,永远与行路的姑娘为伴,可行路的姑娘不见了,皎月从此孤单的悬挂天边,俯瞰世间万物,依然温柔,却黯淡了。

缃国公本来要给慕时清安排在客院,但客院那边正在栽植草木,院里全是浮尘,不宜居住,陆喻舟便带着慕时清回了梅织苑,住进东厢房。

宝珊听说东厢住进客人,让香意去打听了情况,得知是上次为自己解围的慕先生,心情有些复杂,她还没有还他的看诊钱。

今夜月光旖旎,草木竞秀,师徒二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闲聊,慕时清转动手中折扇,斜瞥一眼躲在窗缝前的身影,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听说你金屋藏娇,可有此事?”

陆喻舟递出茶点,没承认也没否认,“先生还要继续游历吗?”

自从入了师门,他时常站在城门口送别恩师、迎接恩师,他的恩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似乎没有一个栖息之地。

“闲云野鹤,不去游历还能作甚?”慕时清执盏,盯着飘浮的茶叶,玩笑道,“等你致仕,咱们可以一起。”

陆喻舟淡淡笑开,“先生不打算成亲了?”

三十有六的人还未成亲,急坏了身为长兄的慕宰相,慕时清这次回来,慕宰相劝了好些次,还托亲朋好友一块劝,甚至拜托到了陆喻舟头上。

慕时清饮啜口茶,细细品着茶香,“成亲。”

陆喻舟一愣,却听他道:“等我找到她,就立马回来成亲,到时候,你来给我当傧相。”

那个她,陆喻舟自然知道是谁。

庭院陷入静默,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与恩师喝完一壶茶,陆喻舟径自回了正房,像是存了心气儿,没有搭理宝珊。

宝珊松口气,掏出纸笔写下欠条,让香意下次递给慕时清。

香意不明所以,“奴婢现在就拿给慕先生吧。”

东西厢房不过几步远,为何要下次再拿给慕先生?

宝珊用蘸了墨的笔尖点了一下香意的鼻头,“别问那么多。”

刚还跟世子不欢而散,香意都替她捏把汗,怕她失宠,她倒没事人似的,“姑娘看着心情很好。”

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宝珊莞尔一笑,人比花娇。

明儿就能离开这里,心情能差么?

大内,东宫。

慕夭站在寝宫门前仰望墨空,弯弯的眼眸映入星辰。

内侍走到她身后,笑眯眯道:“慕大小姐,请随咱家去客房休息吧。”

内寝的珠帘内黑漆漆的,想是太子已经睡下,慕夭点点头,捻手捻脚来到桌前,捧起还未喝完的燕窝粥,刚要随内侍离开,却听珠帘内传出一道声音:“让她住在对面。”

一座寝殿分东西卧房,西卧已经空置,内侍踟躇了下,引着慕夭去往西卧。

慕夭捧着燕窝粥没动,“不是去客房吗?”

内侍扬扬下巴,“殿下的意思,姑娘就别为难咱家了,也别去打扰殿下了。”

人在屋檐下,又有事求对方,慕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东西卧的装潢和摆设几乎一模一样,慕夭躺在金丝楠木大床上有种跟赵祎躺在一块的错觉,她用被子捂住自己,一闭眼眼前就会浮现那晚的凌乱场景,令她呼吸不畅,又掀开了被子,趴在枕头上蹬了蹬腿。

半个时辰后,帷幔被人从外面挑开,一抹身影出现在床边。

慕夭不认床,到哪里都能快速入眠,这会儿睡得香甜,全然不知赵祎在床边坐了多久。

皎洁的月光照在帷幔上,显得柔和暖融,慕夭梦呓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清,赵祎伸手,想拨开挡在她脸颊的发丝,却迟迟没有动作,最后收了回来。当初误入他马车的人是她,求他缠绵的人是她,打扰他生活的人是她,拒绝他的人还是她,可为何就是忽视不了她呢?

替乱蹬被子的姑娘掖好被角,赵祎费力站起身,坐回轮椅,自己摇着回了东卧。

伺候在外殿的内侍全程低着头,心思百转千回,殿下总是拒绝议亲,是为了慕夭吗?

翌日天蒙蒙亮,慕夭闻到一股饭香,揉着眼睛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脚步被肚里的馋虫左右着。

圆桌前,赵祎照常食用早膳,忽然瞥见西卧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小丫头,小丫头皮肤白嫩,穿着里衣,赤着脚走来。

内侍瞪大眼,晃了下拂尘,“慕大小姐当这里是宰相府了?”

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扰到,慕夭激灵一下,看向桌前的赵祎,又看看站在赵祎身边的内侍,再低头看看自己,“嗷”一声转身跑开。

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赵祎夹起菜送入口中,像是没瞧见刚刚的一幕,可眼尖的内侍发现,喜怒不言于表的太子殿下红了耳尖。

早朝后,赵祎拦下陆喻舟,问道:“昨晚邵小郎君去你府上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