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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叫车,而是无意识的在街上走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不知不觉间,一阵熟悉的铃声忽然如惊雷一般响了起来。

旬柚如梦初醒,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她竟然来到了A市一中。

看着那熟悉的校门,旬柚的目光有些复杂。

刚才的铃声正是一中的放学铃声。

随着铃声而来的,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学生从学校里冲了出来。他们之中有走路都在忙着看书背书的,也有与同学嘻嘻闹闹的,总之,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安静的街道便陡然热闹了起来。

旬柚在这里读了两年书,曾经,她也是那群穿着宽大校服的学生中的一员。刚转来时,旬柚最嫌弃的便是一中的校服,颜色难看,又宽又肥,穿上去就像是套了一个麻袋一样。

但一中管理极严格,学生在校期间是必须穿校服的。那时,她一心想给祁岸留个好印象,所以即便再不喜欢还是穿了。

可如今再看着那蓝白相间的校服,她竟然觉得有些怀念。

她怀念着曾经在这里的日子。

起初,旬柚转学到一中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祁岸,可是一中要求严格,想要在这里混日子是不可能的,哪怕旬柚有钱也不行。

所以,从来没有好好学习过的旬大小姐在这里竟然也算是做了两年好学生。

——好吧,或许在很多老师眼中她算不上好学生。毕竟好学生可不会早恋。但对于旬柚来说,她每天五六点起床上课,晚上九十点下课,这再怎么也称得上是好学生了。

况且,她虽然在追祁岸,但是也没有打扰其他人学习啊。

就是祁岸,她也没有影响过他学习的!

——这也是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主要原因之一。

“柚柚?”

正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旬柚身体猛然一震,转身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正是祁母。

“还真是你啊!”祁母笑了起来,“我老远看着,就觉得这身影有点像你。”

“周阿姨。”旬柚忙唤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来学校的?吃饭了吗?”祁母也是刚刚下课,“没吃的话正好,今天我和你祁叔叔晚上都没有自习,正想弄一些好吃的。”

“走走走,你祁叔叔比我下得早,估计已经回家了。咱们现在回去,正好可以吃着热乎的。”

旬柚张了张嘴,终究舍不得拒绝,跟着祁母走了。

祁家离学校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旬柚跟着祁母到祁家时,刚打开门,果然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正好,你祁叔叔今天也买了排骨,做了蒸排骨呢。不过今天没买到芋头,只用了土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祁叔叔厨艺好,怎么做都好吃的!”旬柚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一边和祁母说着。

她来祁家次数不少,祁母专门给她配了单独的拖鞋。

“你这话,你祁叔叔听见肯定美的没边了!”祁母忍不住笑了,边提高了声音朝厨房喊,“老祁,菜炒好了没?柚柚来了,记得多弄点菜啊!”

听到声音,拿着锅铲的祁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旬柚,他扯了扯唇角道:“今天做得多,马上就好了。”

祁父身材很高大,五官偏冷厉,看上去颇为严肃,有些不好接近。

但旬柚知道,这只是表面而已。

祁父虽然看上去不苟言笑,但其实脾气很好,反倒是祁母脾气要强势一点。平时若是有空,基本也是祁父下厨。

祁叔叔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来帮忙端菜!”祁母已经进厨房帮忙了,旬柚也没有坐下等吃的,便如曾经一样跑进去帮忙。

她干活没有祁父祁母利落,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打坏过不少碗筷。现在虽然学了一段时间厨艺,但在祁父面前也只是个半吊子,能帮的有限。

旬柚也挺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就只帮着拿碗筷和端菜。

虽然芋头换成了土豆,但排骨依旧很好吃。旬柚没察觉,竟然一个人就干了一大盘,看到面前的骨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脸色不由有些发红,“叔叔做得比以前还好吃!”

祁父清冷的眉眼微微弯了弯,他话少,期间基本是祁母在说,祁父只偶尔应和两声。但桌上的气氛从没有冷下来过,便如祁母碗里的菜,也从没有被吃完过。

“好吃就多吃点,今天排骨管够。”

“……嗯。”

旬柚埋头努力的吃着,也掩盖了自己微微泛起了红意的眼眶。

用过饭后,依然是祁父洗的碗。

这种家务活,祁父从来没有推辞过。在旬柚的记忆中,祁父一直都这样,他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家里却处处充斥着他的身影。

“来,再吃点水果。”祁母切了一盘西瓜和菠萝。

“周阿姨,”旬柚看着切得整整齐齐的水果,艰难的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涩,“我可能不会……”

“阿姨知道。”

只是没等旬柚说完,祁母便开了口,“你和祁岸分手了对吧?”

闻言,旬柚惊讶地看着她。

祁母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我和你祁叔叔都知道了。你不用觉得抱歉,就算你和祁岸分手了,可你还是我们喜欢的小姑娘啊。”

旬柚没有憋住,眼睛霎时红了。

她忙垂下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她这时才突然想到,直到现在,祁母祁父都没有问过她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来一中。

是啊,祁叔叔和周阿姨那么聪明,他们肯定早就猜到了。

“你们小一辈的事情,我们做长辈的不会插手的。你如果能和祁岸在一起,甚至以后结婚,成为我儿媳妇,阿姨自然很高兴。但若是不成,虽然有遗憾,但阿姨和叔叔也不伤心,更不会生气。”祁母轻轻摸了摸旬柚的头发,柔声道,“你开心是最重要的。”

“柚柚,阿姨和叔叔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祁父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坐在一旁,把水果盘往旬柚面前推了推。

旬柚抽了抽鼻子,夹了块西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边吃边说:“西瓜很甜,很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冰箱里还有呢,你叔叔今天买了好大一个。”祁母也笑着夹了一块,“再尝尝菠萝,味道也不错。”

“嗯!”

旬柚重重点了点头。

“你祁叔叔挑西瓜很有一手,下次来,再让他挑一个,保管又脆又甜。”

“……好。”

旬柚笑着应了。

可她心里知道,再也没有下次了。祁叔叔和周阿姨都很好,但是她不属于这里,他们也不属于她。

她少年时期的那份妄想,终于要彻底结束了。

旬柚心里忽然就释然了。

她想她这一生都会记得三年前的那一天,她遇到了一对让人羡慕的恩爱夫妻,跟着他们来到了家里,在这里吃到了这世上最最最好吃的蒸排骨。

她想要的东西,其实早就得到过了。

再也不会有遗憾了。

她不后悔来到这里,也不后悔自己曾经做下的决定。旬柚抬头扫视了这不大的房子一圈,视线在墙上的全家福、奖状,以及柜子里拜访的奖杯上停顿了一会儿。

从幼儿园到现在,那些奖状奖杯从未缺席过。

旬柚笑了起来,她想,她的眼光真的超级好。

她喜欢的那个人,真的真的很优秀。

*

旬柚没有在祁家待很久,吃了饭又坐了一会儿,她便离开了。祁父祁母本要送她,但旬柚拒绝了,“叔叔阿姨,你们不用担心,我叫了我家司机,他会来接我的。”

祁父祁母这才歇了心思。

祁家在的居民楼是老式的居民区,没有电梯,只有狭窄的楼梯。旬柚一个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起初很慢,慢慢的,她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走下楼的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他依旧穿着洁白的衬衣,蓝色的休闲裤,与曾经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只除了比以前更高更好看了一些。

“祁岸,谢谢你。”

她仰着头,笑着看向他,“我终于明白了,”

她看着青年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与父母相似的眉眼,释然的道:“你不是祁叔叔,而我也不是周阿姨。”

青年疑惑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他不会懂她的意思的。

“我是说我们分手了,这一次,我真的是认真的。”旬柚深吸了口气,“祁岸,我没有闹脾气。”

她的神色平静认真到不可思议。

“是你先说喜欢我的,旬柚。”青年绷紧了下颌。

“是,所以,那也由我来结束这一切吧。”旬柚耸了耸肩,笑着道,“以后我不会喜欢你了,我想,你也不缺我的喜欢。”

“那我呢?”祁岸唇色紧抿,脸色寒冷如刀,“旬柚,我的喜欢呢?”

“你?”

旬柚偏了偏头,忽地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出来,正是那支刻着柚和岸的钢笔。见到笔,祁岸微微一怔。

旬柚把笔递过去,笑问道,“想来,你应该还没有发现它不见了吧?这是几天前,你落下的。”

不等祁岸说话,旬柚继续道:“你虽然随身带着它,可是你并不是时时都会用到它,或者记得它。我于你而言,应该就和它一样。”

喜欢,所以会随身带着。

可是当有一天它不见了,他甚至也都不会发现,它不是不可或缺的。

“有它没它,于你没有任何影响。你这一生,肯定会拥有数不清的笔的。”旬柚一字一顿的道,“所以祁岸,我们认真的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