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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元军突然在某处停下渡江,水师集合拦截就来不及了。就算集合了一部分战船拦截,也只能拦截一部分。

水师对付敌船容易,毕竟敌船目标大,干掉一艘敌船,满船敌人就完蛋。可对付水中的人,就不容易了。

而唐军依仗封锁长江,元军水师尽丧,也没有在沿江重地布置江防军队。

南宋江防常年驻守数十万大军,扼守江面。当年,宋军的江防军镇有几十个之多,驻军高达三十万。

现在看来,不是没道理!

这么严密的江防,元军就是革囊渡江,也没有机会。

“来人!”崔秀宁猛然站起来,“传我命令,五千乡勇守卫临安!临安五千兵马随我出征!”

“传令沿江个州县,紧急征调青壮,发放兵器,守卫长江南岸!”

“传令水师……”

崔秀宁连下几道军令,亲了三个孩子一口,就穿着红色的盔甲风风火火准备离开。

侍卫们也都赶紧行动起来。特务们也纷纷行动。调兵的命令飞快的传到乡勇大营和临安驻军大营。

闻讯赶来的颜铎赶紧问道:“我儿,出了甚事!快过年了,你怎么要自己去打仗?”

崔秀宁把猜测说了一边,有点焦急地说道:“爹,估计元军快要渡江了,而水师和沿江州县还不知情,南岸又没有江防陆师防守,十万火急,儿必须亲自去!”

唐军大将全部出征,临安已经没有旅帅以上将领。

颜铎惊讶道:“果真如此,那江南危矣!水达达和骨鬼等部落,那是水中之狼,不惧江河啊!不过,既然元军可能在两处渡江,那就必须分兵!不能让他们渡过一处!”

颜铎说的没错。哪怕只有一处渡江成功,哪怕只上岸三万骑兵,那江南就是腥风血雨。

江南精兵尽出,除了临安有五千兵马,其他城池州县都是零星驻军,只能维持治安。可谓极其空虚。

火器也全部调给了前线,江南几乎没有。

就是这些分散各地的少量驻军,也几乎都是新兵。

“事急矣!老夫也去!”颜铎说道,“你率兵去芜湖县!老夫率兵去建德(东至)!”

这两地,分别是无为和安庆的江对面。

“可是爹年事已高……”崔秀宁担心颜铎身体。

“无妨!”颜铎笑道,“为父虽然已经拉不动弓,却还能骑马带兵!俺倒是担心你,你可很少带兵出征啊!”

崔秀宁道:“爹放心,儿也不是闺中弱女子,打仗也是打过的。”

虽然这么嘴犟,但她很清楚自己所谓的打仗,也就是打过生番而已。打元军,不好意思,没经验。

但现在,临安没有大将,她不去也不行了。

很快,乡勇和临安守军就全部集合。崔秀宁匆匆做了一番安排,就和颜铎一起领军出发。

他们没有骑兵,五万人只能靠两条腿急行军赶路。只不过,士卒们所有的盔甲和军器都用骡马携带,人要轻松很多。

崔秀宁和颜铎等将领还是配备双马的。颜铎已经七十高龄,虚发皆白,他穿着一身玄甲,持着一根长枪,仍然威风鼎鼎。

“说起来,为父已经十几年没有上阵了。”颜铎感叹道,“没想到死前还有机会上阵。”

旁边一身红色盔甲的崔秀宁说道:“爹不要说此不祥之话。以爹的身板,长命百岁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心里颇为焦急,可几万士卒都是步兵,想快也快不起来。崔秀宁只希望,乃颜没有那么快渡江。

根据情报,乃颜所部还没有完全翻越江淮丘陵,但也快了。翻过丘陵带就是巢湖,绕过巢湖就是无为。

算起来,五天之内乃颜一定能渡江。

崔秀宁心急如焚,只能下令乡勇快点赶路。通知沿江地方官的信使早就骑快马去了,但沿江州县也没有兵马啊。

崔秀宁更希望,一切猜测是错的,元军根本没有革囊渡江的计划。

好在,乡勇经过一个多月的苦训,已经今非昔比。在年关之际冒着风雪出去打仗,也都没有怨言,反而兴致很高。

石珊瑚等侍卫也紧紧跟着崔秀宁,一行人冒着风雪赶路。

第二天,队伍急行百余里,来到广德,就兵分两路。颜铎率领两万人西去建德,而崔秀宁率领三万人北上芜湖。

“我儿保重!事有不谐不要坚持,立刻退到江宁城(南京)!”颜铎挥手说道。

崔秀宁眼睛湿润了,“父亲保重,不要不服老!”

“老夫省得!征儿还没被立为太子,老夫舍不得死!驾!”颜铎猛抽一鞭,纵马走到队伍前面,慢慢的消失的风雪中。

“驾!”崔秀宁也打马走在前面,脆生生地喝道:“只要本后在,断不许鞑子荼毒江南!”

乡勇们含泪喊道:“大唐万胜!王后万胜!”

“我等必要死战杀敌,不能让王后大人有个差池!”

“就是!王后亲自率兵出征,别说我等男子!无非一条命,不死不休!”

……

就在崔秀宁和颜铎兵分两路之际,江北的江淮丘陵中,传来惊天动地的马嘶声。慢慢的,大量的战马和牛羊翻越丘陵,来到平坦的原野。

人马越来越多,源源不断的从江淮丘陵中出来。很多人一下山,就累的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一个满脸胡须的皮裘武士,解下自己的佩刀,用汉人听不懂的关外胡语骂道:“还要翻多少山!该死的,这一路走过不是大山就是小山,人和马都掉膘了!”

“阿牙虎,你少说两句!伙计,你可是抱怨了一路,这可不是咱水边人(水达达)的脾气!咱在老家,也没少翻山。”

另一个武士用胡语说道,“乃颜汗说了,我们会得到很多奴隶,食盐,女人,钱财。”

阿牙虎冷哼:“巴海,你以为我阿牙虎害怕劳累么?我是不知道究竟要到哪里去!汗王不说,首领不说,就像巫师的咒语那么神秘。”

巴海道:“实话告诉你,就是首领也不知道究竟去哪里。不要问那么多,走就行了。只要能抢到奴隶和好东西,去哪都一样!”

所谓水达达,其实和后世的满清八旗有很大关系。事实上他们本身也是生女真,只不过,他们自己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女真人。

而且,他们和建立金国的女真人又不是一回事。

金国女真的主体,尤其是完颜部,主要是“林中人”。而水达达则是“水边人”。两者相互之间也不认同,风俗也有差异。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十几万骑兵,二十多万战马,以及数量更加庞大的羊群牛群,才全部从江淮丘陵出来,漫山遍野都是人马。

这样的丘陵,扬州之西的长江北岸到处都是,连绵数百里,只能翻越。

丘陵虽然只是小山,但对于骑兵来说也是足够痛苦了。这片丘陵,他们足足翻越了半个月。

所有人都累的筋疲力尽,战马也掉膘了,牛羊也掉膘了。

好在,此地是江北元廷治下,他们不怕有敌军袭击。

身材高大的乃颜,原本华丽的皮裘,也成了破烂。胜纳哈儿等三位兀鲁斯王(藩王),也很狼狈。

“来吧,我的哥哥,还有我的两位叔叔,我们已经过了这该死的丘陵,来合计合计吧。”乃颜气喘吁吁地说道。

四个尊贵的兀鲁斯王远离自己的部将和侍卫,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坐下来商议大事。除了他们,还有一个怯薛侍卫突藏。

突藏是忽必烈的心腹侍卫,也是忽必烈派来指导乃颜等人的。此人沉默寡言,为人谨慎,所以忽必烈才把所有的计划告诉他。

“好得很。”乃颜开口笑道,“没人知道我们究竟去哪里。”这男人指指南边,“叛军一定以为我们会继续翻山越岭去四川,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们会渡江。”

事实上,乃颜等人虽然知道革囊渡江,却不知道在哪里渡江。他们对长江地形一无所知。

突藏取出一张羊皮纸,打开,赫然是长江地图,而且绘制的很精致。

“这里,”突藏指着芜湖的对面,“叫无为。江面不到两里。”

又点向安庆的地方,“这里是安庆小孤山,这里的江面更窄,只有一里半。这两个地方,就是最窄最容易渡江的地方。大汗就选了这两个地方。”

不到两里?乃颜等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到两里,那革囊渡过去简直太容易了。

“大汗当年渡过金沙江,那时我才十六岁。”

也不干说道,“那金沙江也不止两里,而且水流很急。当时十万大军二十万战马过江,渡过对面后,只有八万多人,十七万匹马。很多人和马,其实是被大水冲走的。”

“要是这段江面还没有金沙江宽,可能更好渡。不过,是不是水流很急?”

也不干年近五十,当年是随忽必烈参加过攻灭大理的。

突藏摇头,“水流不急,就是深。”

也不干笑道:“深怕什么?就怕宽和急。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

乃颜道:“军中的水达达,可不怕这个。可是我的突藏啊,你能保证叛军在对岸没有守江的兵马么?”

势都儿也说道:“要是对岸有兵马,那光上岸就是个大麻烦。勇士们还在水里,无法反击,只能被岸上的叛军射杀。而且我们是骑兵,总要花功夫上岸骑马整队。”

突藏难得的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叛军兵马和云南王大战了,江浙就像没有猎狗看守的羊圈,除了叛军水师,岸上根本没有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