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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声音回响在走廊里,像是一阵午后的风,吹开?了办公室里遮蔽了许久的窗帘。

薛颖连忙去开?门,却发现门外?不?止站了一个人。

是很多?人。

带头的女孩儿怀里抱着盛罗最近几次测验的卷子,头仰得高高的。

是尹韶雪。

在她身旁是高二(九)班的学生们。

另一个女生也大?声说:“老师,我们都是盛罗的同学,我们都可以当人证,盛罗一直好好学习的,她没有作弊!”

薛颖从这些年轻到稚嫩的脸庞上看过去,却几乎要?被一种明亮的光给灼伤眼睛。

她想笑,又?有点想落泪。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盛罗的成绩老师也知道?,她做几个题,向陈老师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这种诽谤就不?攻自破了。”

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的陈主?任清了清嗓子,他知道?薛颖也在生气,“诽谤”两?个字是说给他听的。

“老师,为什么盛罗要?证明自己呢?”说话的人换成了高二(九)班戴着眼镜的班长,“如果被举报作弊的人是我,我也需要?来做题证明自己吗?”

薛颖愣了下。

“对呀老师,我之前考试考了语文一百分,是不?是也要?自己证明自己一下?难道?就因为别人没有举报我我就可以不?需要?自证了吗?”尹韶雪说话的时候后脑勺的高马尾辫子轻轻晃动。

像是一条愤怒的小尾巴。

“薛老师,据我所知,这次盛罗的考试成绩是理科普通班第42名,如果学校需要?她自己证明自己的成绩,是不?是排在前面的同学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是说要?以进步多?少名作为自证清白的标准呢?”

薛颖的视线下移了几厘米,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女孩儿。

和其他人比,她很瘦小像是一颗没有发育完全的小苗苗,可全校都知道?她,今年已经升入高三?打算冲刺清北的楚上青。

也许她刚听到消息就从高三?的教学楼冲来了这里。

楚上青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举起手里的笔:“老师,如果还需要?一场额外?的考试来证明自己上一场考试的成绩,那?就请从我开?始吧。”

“还有我!”尹韶雪也举起了手。

“还有我!”班长也举起了手。

“老师,还有我!我这次也进步了十几名呢!”

一只只手举起来,像是一个过于年轻的丛林。

那?些枝杈柔软,那?些叶子青嫩,那?些小树,像是刚刚在这个春天里醒来,和着春风与这个世界打招呼。

它们没有给世界以妥协,也没有给以沉默,它们招展着,说:

“还有我!”

“还有我!”

走廊里的门一扇扇打开?,高一的小孩子们探出头看着自己的学哥学姐。

尹韶雪大?声说:“老师,您说我们面对诽谤应该面对和战胜,我们就是来和盛罗一起来面对和战胜的!”

面对自己的学生,薛颖沉默了。

陈学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知道?这些学生们在向他、向学校索要?什么——他们要?公平。

要?求他们公平地对待盛罗,而一个普通的学生的成绩不?应该因为一封匿名举报信就受到质疑。

凶名在外?的盛罗,被她的同学们很小心地保护着。

站在办公室里,手里还拿着那?张纸,越过薛老师看着自己的那?帮小动物同学,某只狮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距离学校并?不?遥远的凌河上,一块冰发出轰然的声响。

在柔软的春风里,冰块裂开?了。

河边摆摊的老人探头看了一眼,笑了:“今年咱凌城的春风可起得真早啊。”

几只喜鹊被化冰的声音惊动,扑棱着翅膀从树上飞了起来。

它们飞过仿佛永远洗不?净的红砖墙,飞过冷灰色的厂房,飞过上个冬天最后的残雪,飞过越来越温暖的阳光,飞过了操场和成排的杨树,隔着窗玻璃它们探头看了看挤着很多?年轻人类的走廊,又?挥动翅膀继续向上,飞到了另一边的树枝上。

“校长,我已经向您展示过了我和盛罗同学在答题思路上的不?同,我相信这足以证明我们两?个人在考试中都没有任何的作弊行为。”

凌城一中的校长点点头,笑着说:“哎呀,我也是很多?年没被人这么详细地讲高中数学题了,比我上学那?时候难多?了,你能讲得这么细致,难怪盛罗的成绩提升这么快。陆序啊,你放心,学校这边是绝对信任你的,不?管是你的学习成绩还是在学生会的工作都是有目共睹的。”

被校长热情夸奖,陆序的脸上只有很淡的笑:“是我应该感谢学校一直信任我。”

校长摆了摆手:“咱们不?说这些,这次送省里的推优,你家里……”

“校长,我觉得这种推选还是应该给更有需要?的同学。”

“那?你……”

“我一直都在做出国留学的准备。”

少年的语气很坚决。

好像有胜利的欢呼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陆序听见了,在一瞬间,他的脸上出现了真切的笑意。

然后,笑意又?从他的眼睛里渐渐消失。

距离盛罗救他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距离他离开?盛罗的那?一天,也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