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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子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家来贵客了!”

李源、娄晓娥刚进四合院大门,就见阎埠贵戴着一顶破绒线帽迎了上来,急吼吼叫道。

李源侧目看道:“贵客?多跪啊,跪得过三大爷您么?”

阎埠贵气笑道:“嗐!你这……怎么这时候还拿你三大爷开玩笑?是真真正正的贵客!当然,不是身份上多尊贵,人家是大学问家!咱们巷子口往南连着的交道口南大街,第二条胡同板厂胡同里老僧王府中所后院住着的那位,你知道不知道是谁?”

李源眉尖一扬,道:“朱家溍先生?”

阎埠贵一拍手,激动道:“着啊!要不说咱们才是文化人,其他人根本都不知道这位爷!快快快进去,人家在你家里坐着呢。”

李源闻言,对娄晓娥道:“这是一位真正的学问家,确实不能怠慢了。娥子,你去三大爷家借两块钱,再回家找我拿副食本,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点糖果。快快快,不能怠慢了贵客!”说完他先走一步。

后世人知道这一位,多是通过马未都在圆桌派上说朱家溍先生和王世襄先生吃漕溜鱼片,觉得丰泽园的鱼不够脆而闻名。

其实能让马未都这种京圈老炮都尊一声先生,可见其学问之大。

娄晓娥忍笑看向脸上表情已经凝结,如一盆凉水倒头上的阎埠贵,道:“三大爷,劳您借两块钱。”

阎埠贵嘴巴懦动,脸部肌肉抖了稍许后,一咬牙道:“借就借!”不过随后就小声道:“晓娥,你可得叮嘱源子想着点三大爷,先还我家钱,啊?”

娄晓娥笑道:“成!”

李源叮嘱过她,一定要将穷人本色坚持到底。

她这样一个有钱人家的闺女,不惨一些,其他人心里难免不平。

日子过的好的时候还则罢了,像眼下这样日子艰难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惨就你不惨,或者你不更惨些,他们心里就难受,就会帮你惨。

你不借他们钱,他们就会借你的钱,你不给借,就是罪过。

这个对有钱人显得不怎么友好,甚至光怪陆离的荒诞时代,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阎埠贵心头滴着血,回家拿了两块钱,眼里都有些湿润了,万分不舍的交给了娄晓娥,忽地又道:“晓娥,你家自行车能借我骑骑吗?”

娄晓娥道:“行啊……不过三大爷您去骑源子那个吧,我这是女式的,您骑出去让人笑话呢。”

阎埠贵忙道:“没事没事,你这个就好,我个儿矮,源子那个自行车太高,我蹬起来还不大方便。”

娄晓娥多大方,将自行车让给阎埠贵笑道:“三大爷您去使吧。”

阎埠贵这下高兴了,觉得起码没白借,就当利息了,他还保证道:“我骑几圈就送回去,一准洗干净咯!”

娄晓娥笑道:“谢谢了,三大爷您忙,我去里面瞧瞧。”

阎埠贵一迭声答应,目送娄晓娥进了二门后,推着一辆女式凤凰自行车,昂首挺胸,顾盼自雄,出了四合院门,骑上车直奔前门大街去了……

得去火车站人多的地儿好好逛一逛!

中院西厢。

李源一路上跟坐外面听收音机的诸多老娘儿们打过招呼后,推门进屋,就见一位梳着背头,模样板正的中老年男子站在那里,目光温和的注视着他,道:“李大夫回来了,冒昧登门,实在唐突了。”

李源上前几步微笑道:“哪里话,朱先生大驾光临寒舍,实是蓬荜生辉之幸事。”

朱家溍,这是李源穿越来近距离见到的第一位时代名人。

他是朱熹二十五世孙,其父朱文钧先生是中国第一代公费留学生,就读英国牛津大学经济学系,还是著名金石学家,曾任故宫博物院专门委员,负责鉴定院藏古代书画碑帖等文物。

朱家溍先生本人受此家学熏陶,亦将全部心血和智慧倾注于故宫和国家文博事业中……

因自幼酷嗜戏曲,现在还是梅兰芳先生的艺术顾问。

总之,整个人的气质里都透着国学古韵,从容智慧。

朱家溍身旁还站着一个二十六七的女子,看着李源笑道:“李大夫,您还认识我么?”

李源笑道:“传荣姐,看您气色,您的胃脘痛好多了吧?”

朱传荣,朱家溍的女儿,曾来找李源看过病,但当时并未透露身世。

她点头笑道:“托您的医术高明,我好多了。在您这看了几回,吃了两个疗程的药后,就没再疼过。”

李源点头道:“那就好,往后注意不要多生气,保证饮食规律就好。”

朱传荣应了声,朱家溍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清,感觉带了些戏腔声,道:“李大夫,您能治疗胸痹症?”

李源微笑道:“不敢当您,我是晚辈。朱先生,我才出师没多久,没那么大的能耐……”

不等他说完,朱传荣就嗔道:“李大夫!拿我们当外人是不是?我家虽然不住这座院子里,可离这也不远,就隔俩胡同,咱们也是邻居!一大妈是怎么好的,当我不清楚啊?”

李源摇头笑道:“传荣姐,这您真误会了,一大妈没好呢。”

朱传荣没好气道:“还跟我来虚的是不是?我们问过一大妈了,她吃了你制的药丸后,胸痹症好多了!”

李源耐心解释道:“传荣姐,中医是大方科,一人一方,不一样的。”

话音刚落,娄晓娥从外面进来,她对朱家父女俩没什么认知,只是客气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拿着手里的钱对李源道:“源子,三大爷借钱了,给我副食本,我去给客人买糖去。”

李源尴尬一笑,道:“副食本在后面大立柜里,你去拿就好了,怎么还到这来了?”

娄晓娥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娇憨本色尽显无余,吐了吐舌头乖巧告退了。

出了门才有些恍惚,不是李源让她来找他的么……

却也没多想,高兴的去后院了。

房间内,李源心中暗自点赞,近朱者赤,熏陶教诲的不错。

这贤达君子形象不就立起来了?

果然,朱家溍终于有些动容了,他十分不解的看着李源问道:“李大夫,既然家境艰难,又缘何免费行医?”

李源不来虚的:“谈不上家境艰难,一个月五十六块的工资,足以养家糊口了。只是还年轻,以学艺为重。旁人只见我免费行医行善,却没看到大家也帮助我提高了医术。”

他说的很坦然,表情也很真诚。

但朱传荣了解的多一些,将他的光荣底细抖露干净。

朱家溍赞叹道:“今日方知邻里间有如此俊杰,实在孤陋寡闻了。李大夫,我有一友,亦为胸痹症所困,能否劳您前往一看?”

李源干笑了声,道:“朱先生,去看病没问题,但不敢保证能看好,我实在是才疏学浅。另外,我的国学水平很差,读书少,和您这样对话,有些扛不住了……您平时在家也这样说话吗?”

朱家溍摇头道:“不会啊,我也是平常人,怎么会一直端着,多累啊。”

李源懵了:“那您这是……”

朱家溍莞尔一笑道:“这样说,显得郑重尊重嘛。”

李源无言以对,只能抱拳一礼,道:“我谢您了,不过您也不用太过客气。您都累,我更费劲啊!”

朱传荣哈哈大笑起来。

“请!”

“请!”

“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