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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中山陵八号。

富贵红着眼,跟田兰花、牛华山等牛老家眷告别。

和师娘说完保重的话后,富贵看向才从看守所放出来的牛老次子牛建军,见其整个人仍旧沉默哀然,心里一叹,对牛华山道:“三姐,现在全民下海经商,但子弟们多做些批条子的营生,那不是正道。而且,把珍贵的资源都给糟践了。如果牛家人想做生意,直接来找我,我会请我大哥安排人帮你们做正道生意的,肯定比这个强!还能做长久!”

牛老将军昏迷前的二十天,给他介绍了太多人,给他了太多宝贵的资源。有这些人脉香火在,足以保证李家的那个烈士、退伍军人英雄基金会,能平稳的进展下去。

这个基金会对李家长远的重要性……怎么描述都不过分。

只是天道之下,不好赘言。

受了这么大的好处,富贵自认为也应该多照顾一下牛家。

牛华山笑道:“放心吧,圈子里谁不知道你们家的实力?小八,真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不跟你客气的。不过,爸爸之前也交代的清楚,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肚小心大,容易撑死。我们现在都很好,没到那一步呢。”

富贵又看向牛建军,这个牛老一直最牵挂也最疼爱的儿子,却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牛建军或是感受到富贵的眼神,抬眼看向他,看着这个父亲晚年最喜爱的弟子,他目光里有哀伤,有不服,有悔恨,有嫉妒,有释然,五味杂陈,最后淡淡道:“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打着老爷子的旗号去做什么的。再说,我现在也打不起他的名头了。”自嘲一笑。

牛老做的很绝,不断给前来探望他,或者他邀请来的战友们打招呼,叮嘱他们不要给儿女们“行方便”,担心他们走上歪路。

有了这句话在,虽不能说会完全堵死牛家孩子走上歪路的可能,但至少让他们即使做也做不大。

富贵不好回应什么,只道了句:“建军哥,振作起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招呼。”

只要是正道,他都会帮。

最后对田兰花道:“师娘,等过年了我还会回大陆,在京城过年,到时候再去看您。”

上面已经决定,接田兰花去四九城养老。

田兰花微笑道:“好,师娘等你。”

不提富贵身后庞大的背景,单说他的心性,田兰花也十分喜爱。

最后再次告别后,富贵乘车去了机场,登上了飞四九城的飞机。

……

“唱一个唱一个,唱一个嘛!”

在哈市大采购一天,几个女人很是满意,因为之前意外听到高卫红随着街头唱二人转的人哼了几句东北小调,在前往大庆的路上,娄晓娥三人不断催促她唱几句。

连李源都帮腔两句:“卫红姐,你嘎哈呢,咋还害羞了捏?”

得了一记白眼球后,高卫红也不再忸怩,道:“就会几句,之前在这边读书工作的时候,听着顺耳记了小段。”

娄晓娥乐的合不拢嘴,道:“唱唱,唱唱!”

高卫红清了清嗓子后,清唱道:“一不要你愁来二不要你忧,三不要你穿错了,奴的那个兜兜。小妹妹的兜兜本是那个银锁链呀,情郎哥的兜兜八宝那个如意钩。一不要你慌来二不要你忙,三不要你穿错了奴的那个衣裳,小妹妹的衣裳本是那个花挽袖,情郎哥的衣裳,马蹄袖儿长。”

“哇哦~~”

二娄、聂雨疯狂打call!

这纯纯的荤小曲啊!

高卫红自己也笑的不行,然后问前面的李源道:“你在东北时间也不短,还在农村待着,也应该会唱呀。”

李源开着车哈哈笑道:“会,这段我在萨尔图跟马大娘学过,听着啊……嗯嗯……小妹妹送情郎呀,送到了大门东,尊一声老天爷下雨别刮风,下小雨留我的郎,多待上几分钟。”

听完李源唱的,娄晓娥不服气,道:“我也唱一个!”

聂雨坏笑道:“唱《十八摸》!”

娄晓娥眉飞色舞道:“我还真会唱!”

高卫红吓了一跳,道:“你还唱这?”

“他教的!”

娄晓娥往前面使了个眼神,高卫红无语完了,像是重新认识了某人。

李源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还大言不惭道:“我只是采风民间艺术!”

聂雨乐不可支道:“你俩合唱,合唱!”

娄晓娥斜觑:“他们俩合唱那个,跟我就合唱这?不行,我要唱别的!《马前泼水》怎么样?”

李源都觉得不好:“这都不挨着,还是《十八摸》好听!”

众人笑倒,娄晓娥趁机下台,她五音不怎么全,怎么可能唱的好,就叫李源道:“你说不挨着,那你好好唱一个!”

李源笑道:“好,唱个小调,《点四香》!桃花飞舞柳条青……”

四个女人坐在客厅的环形沙发上,静静的听着前面李源可劲的唱,还真好听。

四个小时后,房车在大庆老会战指挥中心停下,李源就穿着一件单衬衣下了车,在无数人看神经病特务的目光中,随便找了个人问了问:“请问1205钻井队家属院怎么走?”

“你sei啊?”

这位大哥很朴实。

李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工作证,还是曹办的。

不过中枢两个字确实唬人,东北大哥态度立刻热情起来:“你这样,你往前面走,拐了拐了再拐了,看到两排砖楼就到了!”

李源送了包烟后,说了再见。

房车继续启动。

过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两排朴实无华的苏式砖楼,四个女人开始武装自己。

里面是毛衣,外面统一军大衣。

当然,和外面的还是不大一样,李源亲自动手改了改,加了绒的,很暖和。

帽子、手套、围脖全部穿搭妥当后,几人嘻嘻哈哈下了车,提了不少东西。

又找了人问了地址后,五人上门。

一间黄色木头门前,李源敲了敲门,大声:“王月平在么?”

“谁啊?”

里面传来声音,还有脚步声,没一会儿房门打开。

一个朴素的老人,花白的头发,黝黑的面孔,满脸的皱纹,身上破旧的毛背心,一身机油味,脸上表情不是很好,不过在看到李源灿烂的笑脸后,老人立刻转恼为喜,激动的大声道:“源子?!哦哟,真的是你!你咋来了?”

李源哈哈笑道:“专门来看望看望您,老王叔,您还好吧?”

王进喜又看到李源身上的……四个女人,却也顾不上给这小子普及别说老婆了,国家孩子都只让生一个,连忙招呼入内,一边回应道:“好好好啊!哎呀,你看我这里乱的,快坐快坐快坐,我给你们倒水喝。”

很小的一间客厅,到处都是磕头机的图纸,中间还放着一个满是机油的零件,还有一些扳手、榔头等工具。

但李源都没功夫留意,看着墙上挂着的王进喜母亲、妻子、小女儿的遗像,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王进喜提着暖瓶和五个碗出来,见李源站在那不动弹,反过来安慰他道:“你这娃,咋还伤心了呢?人生病能有啥办法呢么!心脏病、糖尿病、小儿麻痹病,都是绝症,治不好。当年你给她们调理了,让她们好好的活了十来年才病倒的,已经够本了!快坐快坐!”

李源回头问道:“老王叔,奶奶、婶婶病倒的时候,怎么没去找我呢?”

听到他的称呼,王进喜心里更舒坦,也更高兴了,但他不能说实话。

动乱的年代里,王进喜在整个东北,几乎都是地位最高的,最后甚至跻身于二百人团里,炙手可热。

那个时候围在他身边的人,不计其数,送爱心献殷勤的人,如过江之鲫。

改开后,由于他坚持在油田,不肯去部里,虽然上面给的待遇很好,但他也没要,情况就天差地别了。

大庆精神铁人精神仍在,可他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劳模了。

要说心里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不过他从来没什么怨言,毕竟是他自己选择不离开一线,不要待遇的。

既然如此,又怎么可能去麻烦千里之外的故人呢?

听了李源的话,王进喜笑道:“医生都说了没法子了,是绝症,我还难为你干啥?”

娄晓娥看向李源,道:“是没法根治,哦?”

李源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现在再说什么,也只能往人家心里扎针。

确实没法根治,但缓解症状还是能办到的。

只是,他又确实没办法一直留在这边每天扎针,接她们去港岛,以王家的家风,又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事。

算了,再怎么想也迟了。

“别桑心了,木有事,都没啥遗憾。”

王进喜拍了拍李源的腿,在裤子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道:“刚才洗手了,没洗干净,我再去洗洗。”

李源“欸”了声,学着王进喜玉门口音道:“不用,木事。”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王进喜都不敢去看她们,主要是怕为难她们,毕竟都不合法,他问李源道:“最近做啥子事情呢?”

李源就简略的把他这几年在港岛的成绩说了遍,最后着重介绍了几位太太:“那个时候港岛还是大清律,多次结婚合法,所以我有四个太太,九个孩子。”

王进喜看向四个女人,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那就不止四个了吧?我知道秦部……就是那年和你一起到火车站送我的那个丫头……”

几个女人一起笑,高卫红道:“王主任,我不是他太太,是他朋友。您可能忘了,那年我和陆朵朵一起从哈市到这边来找源子,请他给朵朵看病。朵朵的父亲,是哈军工的校长。”

王进喜一下想起来了,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额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好好好,真好!你们现在都好好的,好好的过!”

高卫红笑了笑,也没有反驳什么。

王进喜忽然看了看时间,到晚饭的点了,忙道:“咱们今天去食堂吃,走走,额请你们去指挥部的食堂吃小灶。源子,现在国家正策好,待遇工资都很高,不止我高,油田职工的待遇都好,吃的起,你可别啰嗦。”

李源乐道:“不啰嗦不啰嗦。早知道油田油水足,今儿要吃大户!”

起身时王进喜才看到娄晓娥她们带的一包包东西,他有些不大高兴道:“这时干啥吗?”

李源笑道:“老王叔,您现在又不是什么大官,您是大官的时候我什么时候送过?现在不是大官了,欸,我反而可以送了!不是啥值钱的,吃了补补身体,本来是给奶奶、婶子准备的,现在都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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