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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超品二等伯之身份,做一正三品的锦衣亲军指挥使之职,自然绰绰有余。

但是,这个指挥使之位,却没那么好做。

在圣祖和贞元朝时,锦衣亲军曾一度气焰滔天。

锦衣亲军指挥使之职在那会儿,当得起位高权重之称。

多少一二品大员见之,都畏若恶虎。

纵是武勋亲贵,皇亲国戚,亦心存忌惮。

只是这等阵势,在十三年前一夜之间冰消瓦解。

十万雄兵围神京,屠尽飞鱼方收刀……

自那夜起,锦衣亲军元气大伤,再不复往日之威。

更难堪的是,他们似乎也被君王遗忘,不复为天子亲军……

这十数年来,锦衣亲军默默的躲在角落里,舔舐深可见骨的伤口。

根本连露头的机会都没有。

但凡有一丝活跃,必然会招致雷霆一击。

他们从不敢出现在贞元功臣面前,纵然公众场合不得不露面,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用锦衣亲军指挥使骆成的话来说:“那些贞元勋贵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杀意。”

所以,哪怕为了不让锦衣亲军报当日屠杀之仇,也没人愿意看到锦衣亲军死灰复燃。

武勋如此,文官同样如此。

谁也不愿看到一个可以不经三司审问,就能直接拿人下狱的怪物复活。

现下锦衣亲军虽然犹存,且偶尔会出来活动一番。

但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不值一提。

现任锦衣亲军指挥使骆成在内阁和军机面前,连站直了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贾琮不同……

他身为开国功臣一脉,荣宁二公之后,以门第论,并不逊色任何贞元功臣,因而不会也不必惧之。

况且,他还和武王最疼爱,视若己出的叶清不清不楚,如今又救了开国公世子……

所以如果他当了锦衣亲军指挥使,贞元勋贵便不可能再轻易打压之。

名分不足。

同为勋贵一脉,谁又能轻易打压谁?

就是文官,对贾琮同样无可奈何。

贾琮师从德高望重的松禅公,更为天下师牖民先生所重,自身文才惊世,天下士林敬之。

文官亦是文人,而文人终究还是要靠文名来定位。

所以,纵然是宁则臣,也无法像对骆成那般,对贾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斜眼睥睨之。

再加上贾琮身上的旧党烙印……

真要让他带着锦衣亲军坐大,不啻于旧党卷土重来,死灰复燃。

如今满朝新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斗败旧党,让他们以这等方式起死回生,如何心甘?

他们不愿意,贾琮更不愿意。

锦衣亲军,天子爪牙也!

权虽重,但位实则不高,还极招人恨。

崇康帝此举,虽假托收集海西洋人讯息之名,但锦衣亲军显然不只是干此事的。

崇康帝是想让贾琮做一把尖刀……

或许可以煊赫一时,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若从之,日后多半难逃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结局。

这要将他放在文武百官的对立面,既当刀,又当靶子。

这绝对是一个险之又险的位置。

贾琮怎敢轻受?

他躬身道:“陛下之恩,臣铭记于心。只是臣尚年幼……”

贾琮话没说完,就听崇康帝淡淡道:“你年虽不高,但所行之事,持重沉稳。况且,你也不算小了。于文一道,业有举人功名。于武一道,亦有首功在身。胆子更是不小,爵位没到身,那一百多老卒就敢收入囊中,你还小么?”

贾琮闻言心中一惊,请罪道:“陛下,此事是臣……”

话没说完就被崇康帝截断道:“朕没怪你,为将者,当有果敢仁厚之心。你能如此善待那些残废老卒,算是功德一件。”

话语权在别人手里,反也是人说,正也是人说,贾琮只能谢恩。

可是,还是不愿如此就范,他迟疑了下,又道:“臣谢陛下嘉誉,亦愿为陛下分忧。只是臣父于去岁新丧,臣身为人子,当需守孝三载……”

此言一出,莫说崇康帝和八位军国大臣,连李虎等人都抽了抽嘴角。

将门本身不讲究这些且不说,贾琮在军中也服过百日孝。

再者,若贾琮身上带着热孝,他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他身在此处,便说明热孝已过,再拿此事说事,未免太过牵强。

崇康帝目光淡漠的看着贾琮,没有言语。

其他人均身在局中,不好开口。

锦衣亲军之事,事涉武王,着实太过敏感。

另外,锦衣亲军为天子心腹,不列朝班,他们也无阻拦之理。

只是面色均不大好看……

贾琮心头苦笑,压力山大,只能躬身领命:

“臣糊涂,臣遵旨。”

心中一叹:自今日起,他怕只能做一个真正的孤臣了。

与贞元一脉刚刚建立起的一点联系,顷刻间化为乌有。

即使和李虎关系莫逆,也绝难得到贞元一脉的信任,几乎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而文臣一脉,更将视他为异己。

只是,纵然明白这些,又能如何?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生死富贵,皆为造化。

天子一言,千钧之重,又岂是能讨价还价的?

婉拒了两次,已是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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