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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良!”

贾琮虽依旧保持着与贾母请礼姿态,但却沉下脸来,冷肃的看着这中年男子,声音清冷的喝了声。

这突然之音,连贾母等人都怔了下。

她们还从未见过贾琮这般姿态……

那中年男子闻言,老脸一怔后,随即满面愧怒之色。

其祖景田侯原为第一代荣国公麾下重将,相交莫逆。

其父又得第二代荣国公相救,贾家于其全家都有救命之恩,因而年年拜礼上门,也自诩与贾赦、贾政平辈。

在他看来,贾琮不过一晚辈,怎敢在他面前如此拿大,竟直呼其名?

自觉颜面尽失,心中等贾母贾政等回圜补救,至少要喝斥贾琮无礼吧……

贾琮却没给这个机会,他直视裘良,目光中渐起煞气,只听他声音清寒道:“你裘家受吾祖父大恩,连你这五城兵马司之职,亦有我家出力,虽我家不会行挟恩图报之事,却更容不得中山之狼!

你还敢狡辩?

去岁你见我出征黑辽,料我九死一生,故而勾结运漕帮,夺我产业,还将我手下之人关押囚禁,严刑拷问。

那时,你可思曾及两家之交情否?

如今,你见我大功而回,得封伯爵,更得陛下钦点锦衣指挥,又上门来攀交情,求体谅……

好个没面皮的东西。

若连你这等负心悖逆,贪婪狡诈之徒都能放过,日后世人只当荣国无人!

现在,立刻回家闭门,等待锦衣军调查发落。

若你只对我一人下手,念在我家老太太、老爷替你求情的面上,我可从轻发落。

但若你还有枉顾国法之恶行,当知举头三尺有神明,锦衣亲军为天子亲军,自要维护国法昭昭!”

裘良被贾琮毫不留情面的揭底,呵斥的满头大汗,心中慌乱。

他见贾琮半点情面也不通,拿虚言敷衍他,胆战心惊下,又想向贾政求援,却听耳边传来贾琮忽然严厉的威胁:

“裘良,你再敢多言半句,本座即刻传锦衣亲军,将你拿入诏狱,严刑拷问!迷了心的腌臜东西,也敢欺吾家老人宽厚仁善,真当荣国无人耶?!日后胆敢再来惊扰吾家者,一律罪加一等,严惩不贷。滚!!”

看着头戴紫金冠,衣着飞鱼服,一身蟒纹贵不可言的贾琮,再被他毫不留情面的当面斥“滚”,裘良也是近五十的人,满面惨白,失魂落魄,却在贾琮的逼视下,当真多一言不敢发。

其母虽爱儿心切,心中悲苦,但怕惹恼贾琮,连累裘良,也是一言不敢发。

母子二人失魂落魄的草草给贾母行了个礼后,悲戚而归。

裘家母子走后,贾琮又恢复了垂眼请安的姿态,静静跪在那,好似方才一番惊雷,与他毫不相关……

荣庆堂上一片静谧,高台软榻上,贾母怔怔的看着贾琮,眼睛却渐渐模糊。

她好似看到了,五十年前,她初见先荣国贾代善时,代善公的影子……

那年,先荣国亦是如此意气风发,与她傲言,视万千强敌若等闲,谈笑间,强敌即可灰飞烟灭……

虽然,底下之人还比不得代善公举重若轻,但是……已经极相似了。她那样厚爱宝玉,除却衔玉而生外,不就是因为后辈子孙中,唯有宝玉相貌最似先荣国么……

“老太太?”

高台旁王夫人忽见贾母老泪纵横泪流满面,不由大吃一惊,惊呼道。

贾政、王熙凤、李纨、尤氏等闻言,也纷纷上前问安。

贾母却缓缓摆手,接过鸳鸯递来的锦帕,拭尽眼泪后,问贾琮道:“你方才说裘良忘恩负义,什么意思?他夺了你何基业?”

众人不料贾母还在关心这个,纷纷看向下面贾琮。

贾琮答道:“读书时,因好买书,虽费尽月钱而不足。琮就想了法子,与南集市胡同一名唤倪二者,合伙做起了贩卖蔬菜的勾当。

因我们日日从城外农庄运菜,十分鲜美,所以后来渐渐做大,不止在南集市胡同处卖,还召集了许多城外农庄农户,挑着蔬菜在各处贩卖,赚了不少银钱,足够琮读书之用,甚至还稍有富余。

这过程中,琮曾与运漕帮合作过,运漕帮背后靠着的便是裘良,先前双方均安然无事,只是自琮出征瑷珲城后第二天,裘良就让运漕帮将倪二打伤抓了起来,挑贩尽归其有。

故而实非琮不念祖上交情,因此等小利,裘家就敢夺我产业,害我友人。

若有十倍利,裘良必敢出卖贾家,坏我性命。

所以……琮绝容不得他。”

贾母闻言,震惊的看着贾琮,有些不敢置信颤声道:“你……你为了读书的嚼用花费,竟去……卖菜?”

王夫人等人也纷纷一脸动容,红了眼圈。

她们自忖都不是小气之人,哪怕为了体面,也不会如此苛待贾琮,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贾政更是落下泪来,悲声叹怪道:“痴儿痴儿,吾家纵然再短吃用,焉能缺你读书之用?汝如此,又置吾等亲长于何地也?”

贾琮见众人怜悯于他,甚至连贾母都不例外,他轻笑一声,正色道:“老爷,侄儿习《易》,首学乾卦,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侄儿知道当时若向老爷求助,必能得到相助,但侄儿想先自强自助试试,若不成,再向老爷求助。这并没什么的,只是一个自强的过程。若无当日之磨砺,许也无侄儿今日之所得也。”

贾政闻言,缓缓点头,目光渐渐欣慰,忽地,又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了贾母身旁的宝玉,卖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