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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唐延的诉状,方悦等人眉头愈发拧起。

虽然他们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事情和唐延说的稍有差异,譬如蔑视不蔑视的……

但整体而言,唐延并没有说错。

其他的他们不关心,可贾琮当着崔铉公、宋岩、褚东阳等士林巨擘的面,夸下海口,绝不掺和新法之事,就真让方悦等人心里不悦了。

不是为了拿他当刀,元辅宁则臣会让他南下?

原本事情已经进入了正轨,连衍圣公都被惊动,亲自出面警告江南十三家家主,不可欺负了贾琮去。

江南还有德望高隆的松禅公坐镇,再加上贾家在江南的深厚底蕴……

这一切优势具备,只要贾琮用心,推行新法虽然还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已经不再是不可能之事。

而付出代价的只是贾琮和他亲密的一方势力,朝廷却不会付出多少。

贾琮身为大乾勋贵臣子,身为天子格外提拔重用的心腹,本该有此觉悟才是,这也是他的荣耀,可他居然如此辜负皇恩!

诸般期待成功,方悦等人心中自然震怒!

“督臣,现在该怎么办?”

这就是不通政务的悲哀了,唐延心中用最低俗恶毒的话问候了贾琮祖宗十八代后,现实里却寻不到整治他的法子,只能求教方悦。

方悦默然不语,一旁巡抚郭钊皱眉道:“此事要尽快写成奏折上报给京中天子,锦衣亲军身份实在太特殊,为天子亲军,我等人臣丝毫没有法子插手干预。若没天子剑,督臣凭借王命旗牌还能制约一二,可他手里又有那把剑……”

方悦闻言眉头也紧紧皱起,看向一直未开口的按察使诸葛泰,问道:“元宫,你的意思呢?”

诸葛泰面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沉声道:“此事,不对。”

“不对,怎么不对了?诸葛大人说我说的不对?”

唐延最先不满,一连串的质问道。

方悦低声喝道:“仲达,稍安勿躁,听元宫慢慢说来。”

诸葛泰连看都没看唐延一眼,垂着眼帘目光落在地面方砖上,似是什么奇珍异宝,不过眼神并未聚焦,显然在飞快深思着,他道:“天子派贾清臣南下之意,他绝对不会不知。但他敢这般说……必然也奏明过天子!贾清臣虽然年幼,但我等绝不可小觑之。只看到自出京之后施展的各般手段,天下又有几人能为?这些计谋的确并不算高明,但能将这种寻常计谋真正使出来,还使出这等效果,殊为难得!”

唐延实在忍不住,道:“诸葛大人要夸他能不能换个时机?”

诸葛泰依旧没理,倒是郭钊明白:“元宫之意是说,贾家子有这等智谋,就不会干蠢事,更不会看不清天下大势。虽然如今江南数省仍有不少膏腴之地未能推行新法,但就整个大乾而言,绝大多数地方新法已经是畅通无阻。江南虽然依旧顽劣难训,但几块顽石难挡滚滚大势!这个时候,贾家子是不会和他们绑在一块石头上沉沦陪葬的。元宫,这就是你说的不对吧?”

诸葛泰微微躬身,点点头道:“抚台大人所言极是,依我所料,贾清臣今日所为,十之七八为故意行之。目的,无非是骄敌轻敌之策。”

唐延闻言,脸色登时涨红,按照诸葛泰所言,他竟成了贾琮做戏的道具不成?

这比当真蔑视他更让他感到羞辱!

唐延霍然站起,厉声道:“贾家小儿在谦明老人和松禅公与大半金陵士子面前起誓,绝不掺和新法之事,难道也是计谋障眼法?”

诸葛泰抬眼看了唐延一眼后,又垂下眼帘淡淡道:“就我所了解,贾清臣此子行事重实务而轻虚名,所谓起誓之事,未必可当真。”

听他这般说,方悦都来了兴趣,道:“元宫,贾琮是如何个重实务轻虚名法?”

诸葛泰顿了顿,道:“督臣,九月底贾清臣自南边传来消息后,我就格外关注此子,想探听一些他的消息。只是金陵距离长安太远,派人专程前往耗日太久,时机上赶不上了。正巧听闻贾家有一位二公子就在扬州盐政衙门,探望病重的巡盐御史林如海,我就派了人去,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到些消息。这个琏二公子倒好说法,让人招待好后,许多话都说出来了,也就得知了贾清臣一些较为私密的消息……”

说着,诸葛泰面色较为肃穆的将从贾琏口中得出的,贾琮当初是如何从荣国府东路院那间狭小的耳房,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其中许多次,都可以看做是用苦肉计来行事。

在这些算计中,贾琮根本没考虑颜面,更重实效。

等诸葛泰将知道的都说完后,对方悦道:“督臣,俗语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贾清臣自幼便有此心机,难道今日他就没有?所以下官以为,今日之事必有内中缘由。我等其实不妨再静观一段时日,我想,到那时必有变化!若果真还没有,再和他清算一番也不迟。”

方悦闻言眉头紧皱,面色凝重,他沉思了好久后方缓缓点头,说出的话却和诸葛泰之建议没多大相干:“若果真照元宫所言,那这个贾家子,分明是枭雄之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