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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丘八,身份太棘手,纯粹一个滚刀肉。

若他真只是为了护佑部下,贾琮还真不好拿他怎样。

自古而今,乃至未来,在华夏这片让“忠孝节义”浸泡了两千多年的土地上,独特的军中文华,从来不曾改变。

若无私心,陶克一心庇佑已死的部下,这种行为会被整个军方认同,然后凝集在一起,对抗任何反对他们的人。

这股力量,别说贾琮,就是崇康帝都不敢轻逆锋芒。

好在,陶克是因为私心,这完全是两码事。

贾琮将身前斗篷拢了拢后,再看向陶克,淡漠道:“之前本座曾好奇,以王昆、姜峰腌臜之流,怎能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后来探听了下消息,才知道此二人生父,皆为陶将军当年之亲兵。他们都有个好爹啊……

本座身上这个二等伯,尚且要往雅克萨城下,甘冒枪林箭雨走一遭才能得,他们就靠有一个给陶将军当亲兵的爹,他们的爹又救过陶将军的性命,所以就能直至高位。

在陶将军的眼里,大乾的军制,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你连爵位都不在乎,还会在乎什么?

只是,这不是你为所欲为,践踏国法的理由。

陶将军不是想问,本座为何会亲手诛杀王昆、姜峰二人么?

原本此案本座是准备让江南大营自查的,既然陶将军力有不逮,查不出什么……

这等论罪诛九族的谋逆大案,便再由我锦衣卫接手吧。

十天之内,本座会给你一个清晰的交代。”

说罢,瞥了眼陶克老脸上终于维持不住的霸道,贾琮讥讽的冷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却听身后一声暴喝:“站住!!”

陶克麾下一游击一挥手,数百营兵列阵上前,将贾琮一行人围了起来。

长枪相向。

贾琮霍然转身,反手抽出天子剑,厉声道:“大胆!!天子剑在此,尔等欲谋反耶?”

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打出这张底牌。

怪不得崇康帝对军方忌惮至斯,这群混账,果然无法无天!

贾琮先前的担忧没有错,陶克这等老丘八,根本不惧怕天子剑,他目眦欲裂,拱手大声道:“昔年亚夫军细柳,天子至营门不得入。入则徐行,不得驱驰。亚夫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曰:此真将军也。今日便是天子亲至,亦介胄之士不拜。汝黄口小儿,狐假虎威,假天子剑行乱事,本督焉能惧之?”

一旁江南督抚重臣们,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无不面色动容。

难免有人幸灾乐祸,这不讲理的缇骑番子,也终于遇到更霸道了。

但更多的人是紧张,若是江南大营今日在他们眼皮底下,屠了锦衣卫,杀了贾清臣。

陶克固然难逃一死,可江南督抚也都做到头了。

方悦、郭钊面色阴沉,诸葛泰则眉头紧皱。

他们并非不想出面,按道理,方悦总督江南,连江南大营都在他的节制之下。

但那只是名义上的。

如今陶克这个老丘八炸毛,连天子剑都不认,方悦不认为他会在乎多一面王命旗牌。

方悦心中其实希望,陶克只强硬的拿下贾琮,让他威严扫地,却又不伤他性命。

如此,才会对江南督抚最有利。

可看贾琮的模样,显然不准备束手就擒……

棘手啊!

果然,贾琮面上半点慌乱也不见,他持着天子剑,冷笑道:“陶克,你以为如今还是十三年前么?你这个老独户百无禁忌,生死不惧,我就不信,其他人也都是独绝之人。今日谁敢妄动,来日天子必诛汝九族!陶克!”

不给陶克说话的机会,贾琮厉喝一声,讥讽道:“老匹夫,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摆功高。我贾家荣宁二祖从龙驱逐鞑虏开疆拓土,血洒江山之时,你尚不知在哪里苟活,还轮不到你在我贾家人面前耀武扬威。今日你大可试试,我贾家男儿,是会迎面战死,还是会屈膝投降?只可笑你为一己私心,害得整个江南大营,背上叛逆罪军之名!枉你口口声声为部下出头,无耻匹夫!!”

论嘴炮,一个老丘八再老奸巨猾,又怎抵得过读书人?

贾琮骂罢,另一手反手划过腿畔,再抬起时,手中已然多了把火器,直指陶克。

他目光凌厉之极,手指已然搭在了扳机上,对面凛然,贾琮几次战绩,都离不开火器之利。

对于火器,他们已经不再陌生。

包围圈外码头上的一干重臣更是紧张之极。

眼见诸葛泰就要等不及方悦、郭钊开口,便想要劝阻。

他心中还在不甘的破口大骂,他相信,贾琮一定算到他必然会劝拦,江南督抚也一定不会让两方兵马在他们眼皮底下火拼。

可哪怕知道,到了这个份上,诸葛泰依旧真心怕大家都玩脱了……

正这时,忽地码头外传来一阵骑乘飙驰的剧烈马蹄声。

数骑如风,转眼即至。

一道从容大气,又夹带些许疲倦的女声穿过寂静无声的人群传了过来,引得无数人侧目不已:

“清臣,不想你如今竟如此威武热血,看来黑辽一年,果然对你历练不浅呢,呵。”

又道:“陶将军,还识得此牌否?”

贾琮缓缓转头,看着码头上从天而降的那人,那双充满神采的眼睛,心中轻轻一叹:

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