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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县衙。

京兆顺天府下辖长安、万年二县,署理整个神京城。

天下知府皆从四品,唯独顺天府尹为三品。

同样,长安、万年二县县令亦是高配。

不过就算长安、万年县令高配正五品,然而官场上却有一句俗话,叫“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其实很好理解,头顶上有那么多恶婆婆,哪个也得罪不起,哪个的命令都得听,岂能不憋闷?

长安、万年二县的县令通常都做不久,要么上面嫌弃唯唯诺诺,是位庸官。

要么,得罪的人太多,让人寻由子赶了下去。

当庸官尚且能活命,若是想当强项令,名声能不能赚到不好说,性命堪忧倒是真的。

所以,长安、万年二县,多为庸官。

这一届万年县令赵伟冠,便是如此。

“小国公,您瞧瞧,可是您想要的扇子?”

衙堂上,赵伟冠面带讨好的笑容,站在客座旁,躬身捧着一只楠木漆盒,打开后,漆盒内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一二十把折扇,看起来精美非常。

客座上,一十八九上下的年轻人,锦衣华服,面色阴柔,看着漆盒内的扇子,打开一把瞧了瞧,“嘿”的一笑,道:“果真是前朝大家吴光伦的制品,好!这是徽宗的鹰儿,这是赵子昂的马,呵呵,好!宫里太后娘娘别的不喜欢,独好收藏扇子。可前朝制扇大家的绝活儿大都断了根儿,如今的扇子哪里能和前朝比?没想到啊,这穷酸小子家倒藏了这么些,想来祖上也曾阔过。我倒要看看,清公子这回能不能比得过我的礼,哼哼哼!”

赵伟冠忙赔笑道:“可不是嘛!这石呆子祖上是前朝的大官,不过家道早就败了,只留下这一盒扇子。也是他穷酸命,小国公哪里会占他便宜?白给银子都不要,非得找罪吃!”

这年轻人闻言,咂摸了下嘴,倒是来了些兴趣,笑道:“你将他带来,我问问他,这会儿可改主意了不曾。嘿,好些年没见过这么有骨气的人了。”

赵伟冠忙道:“小国公,那呆子受了刑,身上脏着呢,要不还是不见了吧?”

年轻人哼了声,道:“脏怕什么?让你去你就去。”

赵伟冠不敢多言,忙让属官去提人,打发人去后,赵伟冠问道:“小国公,若是这石呆子想要银子了,莫非您还给他?”

年轻人笑道:“给他?当然给他,给他二两棺材银子!老赵,这事办的不错。”

赵伟冠忙赔笑道:“哟,小国公说笑,不过是本分事,当不得小公爷称赞。下官这差事,原就是国公府上赏的脸,下官是国公府的门生,这点小事岂有不用心之理?”

年轻人先是满意的点点头,又“欸”了声,道:“这话再莫提起,尤其是不要在外面说。为国举贤才本是我家本分,可万一让一些心理藏奸的人知道了,反而要做些坏事。”

赵伟冠忙道:“小国公果然智谋深远,不愧人称小诸葛!上回听人说,宋国公府的刘小公爷是出了名儿的智计无双,如今看来,比起小公爷您来,还差远了。”

这年轻人,正是成国公世子蔡畅。

赵伟冠原不过一三甲进士,是走了蔡家的门路,才得了这个差事。

蔡畅正在为太后千秋准备寿礼,因太后不喜金银,少收外礼,贞元勋臣一干衙内们因和叶清交好,才得知太后独好扇子。

但为免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所以寻常并不受礼。

唯有一年一度的千秋圣诞时,才会破例。

这一日,便是诸家攀比寿礼之时。

倒也不是果真争奇斗富,不过是一种乐趣,也是一种孝心。

纵是御史也不会多说什么,本朝后宫太后和皇后,素以贤明著称。

所以每年这一日,慈宁宫寿萱殿中必然多欢喜。

而太后也会借这一日,打量诸家子弟。

其用意,不言而喻。

这些年世上有的好扇子,差不离儿都被这一干衙内搜刮干净了。

今年犯愁的不是一个两个,蔡畅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京中有一名石呆子的穷酸,饭都快吃不起了,竟收藏着二十把古扇。

蔡畅得信儿后大喜,忙派人持重金前去收买,却不想这石呆子真是个呆子,家业破败的缸里都没甚米面了,还不肯松口,扬言“要扇子必先要我命”。

甚至在蔡畅亲自出面之后,任凭他各种条件开出,始终不松口。

蔡畅恼火之下,就让蔡家门生赵伟冠出手,赵伟冠便以石呆子拖欠官银为由,把石呆子抓起来,又抄了他的家。

左右石呆子家只他一人,邻里间也没甚人敢为他出头鸣冤。

抓进牢里,一顿好板子后,石呆子竟仍旧不松口,但松不松口也没干系了,扇子到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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