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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闻言,却是稍稍放心了,而后失笑:“如今朝中,怕是正龙争虎斗?”

大约三年之前,天圣帝借助武安郡王血洗咸阳,横扫雍秦之势,在朝中力行变法,锐意改革。因其时朝野士族,几乎都被武安郡王镇压威慑,天圣帝与王安石为首的新党,在数年来几乎无往而不利。

先是清查天下田亩隐户大获成功,使当年朝廷岁入激增一亿二千万金。后又历时一年,完成了摊丁入亩,将丁税这一令秦民不堪重负的税种,摊入到田亩之中,也大幅打击了地方上的苛捐杂税。

再到天圣三十年,那位陛下又开始将注意转向了商税,不但锐意清扫地方私设之税关厘卡,降低商人承担的重税,更着重于打击走私。

这几番举动,顿使朝廷岁入大增。天圣三十年年末,户部总计收入田赋与丁税二亿五千四百万金,其中三成七千六百万金归于中央,其余七成归于郡县。

——尽管是包含了合并的丁税这部分,可仅仅这一块,朝廷岁入就已较两年前翻了近二倍之多。

然后是商税,数目更为夸张。在短短一年间,一举激增至二亿五千万金!这使秦廷前所有未有的豪富,收入已超出了以富庶闻名的齐国近三成之巨。初步达到了王安石语中,‘民不加赋而国用饶’的目的。

也在这一年,天圣帝下旨扩建了八个边军军镇,以及二十五万府军。不但加强了秦廷的军力,更使国内许多闲散青壮,有了一个出路。

而就在半年之前,天圣帝又力排众议,定下了官绅一体纳粮的国策。此举不但使朝中,再次激增了四千万金以上的田赋,也使秦民的负担,进一步的减轻。

只是这官绅一体纳粮的代价,却是秦境各方士族勋贵的一片哭嚎之声。

可天圣帝似并未满足,仅仅半年之后,不但把手再次伸向了九品官人法,更准备推出青苗法。

那九品官人法,自不用说,乃是士族的立身之本,是朝中所有大臣的禁忌。即便是新党之中,那些已跻身高位的部分人,也得已受益。

北方宗党因党首嬴冲之故,对朝廷变法一向都是鼎力支持的态度。可当涉及到这九品官人法的改革之时,却是万马齐喑,不但党内几位支柱,都极力反对,底下的人心,亦有动摇之势。

此点便是嬴冲本人亦无可奈何,他之前仰仗北方四州宗党之力,扫平匈奴,克定雍秦,进而威慑朝堂,使南方士族匍匐三年,不敢言声。

可到此时,这位殿下却也不能不去维护自家部从附庸的利益,也必须照顾自家骨干臂膀的看法。

至于青苗法,是对‘常平法’的改革。所谓的常平,是指朝廷的常平仓。

遇贵量减市价粜,遇贱量增市价籴——朝廷每年都会准备一大笔钱粮,用以平衡粮价。米贱则收购,米贵则售出,可使士农工商诸民都得以受益。而这部分钱粮,则被称为‘常平仓’。

可这么一大笔财富,只闲置在仓储之内生锈发霉,无疑是很不算的。于是那位王相公,就又准备将常平仓的储粮折算为本钱,以年利两分的利率,贷给农人与工商。不但可变相的增加朝廷税收,更可打击民间泛滥的利子钱,也就是高利贷。

此举无疑是一片好意,可却遭遇了寇准及武安王殿下的极力反对,认为此时大秦仍旧吏制不清,使用此等复杂的法制,必定是弊障丛生,无益于国。

而士族之人,也是一片的抗议之声。他们虽是顾忌名声,本身从不与利子钱沾边。可在许多钱庄及典当行,都拥有股份,每年都能有不少收益。

——据王猛所知,那昔日的百里家,就曾靠这放贷,每年赚取百万金的银钱,吞并数百顷田土。

且这三年以来,为商税改革,为官绅一体纳粮,南方士族与天圣帝及新党数次较劲,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此时难得嬴冲与寇准,都站到天圣帝及王安石的对立面,那以张苍李东垣两位参知政事为首的诸朝臣,自是不肯放过这绝佳良机。

对于此事,王猛是极力赞同嬴冲与寇准的。王安石的青苗法,无疑是其理财之能的展现,一旦成功,可为朝廷再增上亿金的收入。

可这位毕竟是学者大儒出身,未经州郡,受天圣帝赏识而直入朝阁,并不知地方详情。比不得嬴冲与寇准,前者在市井厮混数载,前者更在地方沉浮了十数年,深知官府情弊。

然则嬴冲寇准反对青苗法,虽是出于公心,却也被某些人利用。明面是针对青苗法,暗则是直指天圣帝正酝酿的察举改革及科举之制。

如此一来,朝中风起云涌,自是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