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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身毒设立牧师官?”

“太尉这是何意啊?”

“也不曾听闻身毒有什么牧场或良马……”

当太仆将太尉的命令带回了太仆府的时候,上下的官员们都表示有些无法理解。

太仆坐在上位,这位月氏出身的外族太仆,如今年纪也过了半百,在大汉可算是位高权重,负责全天下的马政,畜牧业也归他管。大概是因为汉初受够了没有战马的苦头,刘长时期养马成为了天下的共识,在刘长的不懈努力下,庙堂在武威、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朔方等八郡设牧师官,养马三十万匹。

如今的大汉已经不缺战马了,全力以赴可以动员起十万人的骑兵大军,足以横扫天下,当然,也没有什么敌人值得动员这样规模的军队。

同时,畜牧业也在高速发展,畜牧业起初的发展不算顺利,因为过去畜牧业的发展靠祭祀……祭祀需要用到大量的牛羊,庙堂会在各地准备牛羊来准备每年的祭祀。但是在刘长上位后,取缔了一系列的祭祀,“武最余孽”还在天子嘴边,很多提议重启祭祀的人都被冠上这样的罪名,直接流放西北,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人再敢谈论祭祀的事情了。

反倒是刘安,趁着刘长不在的时候,偷偷举办了几次春种祭祀和秋收祭祀,使得百官略微心安,看来目前“天子不祭”的可怕局面只是暂时的,等到这位暴君不在了,会有所好转。

取缔祭祀使得畜牧业受到打击,可当商业发展起来后,畜牧业却开始迅速起步,纺织业拉动了整个畜牧业,而民间的富裕情况,使得肉类市场有了更大的缺口,唐国等地区成为了大汉最重要的肉类提供地,畜牧业愈发兴盛,已经成为了大汉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支柱。

马政和牧政的发展,让这位太仆的地位也越来越高。

太仆的背已经有些佝偻,可身材依旧粗壮,留着浓密的胡须,鼻梁挺直,眼神深邃,人高马大的坐在上位,颇有些“月氏大单于”的模样。

太仆是异族出身,可他为人并不粗糙,不是什么塞外莽夫,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黄老大家,他跟刘长算是师出同门,曾跟随盖公学习黄老,对黄老学派有着全新的研究,大概是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环境里,黄老学派里的很多思想,在他这里总是能得到不同的解释,在黄老内部,也是公认他为黄老大家,有德贤者,地位很高。

刘安跟他的关系非常不错,刘安曾跟着他学《盘盂篇》,直到如今,也时不时来拜访,一起探讨学问。

而在月氏人内部,太仆的地位更是高的无法想象,他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这一代的月氏王,月氏王是大汉内部正式册立的封王,但是这个诸侯王有点特殊,没有自己的从属,反而更像是彻侯,在名义上是月氏人的统帅,可在影响力上还是不如这位太仆,太仆就像是月氏族的“不死老祖”,守护本族数年的那种……因为唐国的奇特氛围,月氏人的汉化速度非常快。

经过了几十年的联姻杂居,生活在唐国的这些月氏人,基本看不出与其他百姓的区别,他们开始大量的采用汉名,取字,参与考核等等,南越王赵佗就曾上书告知刘长。

说自己麾下出现了第一个担任县令的月氏人,有生之年能看到生活在塞外的月氏人来南越担任县令,让他感受到了大汉天子的无上仁德,如今大汉的强盛博大,故而上书表明情况。

大汉境内有很多的胡人,在其中最为强盛的就是月氏人了。

比起月氏人,生活在燕国的乌桓人就是反面典型,这群人总是反叛,抗税等等,庙堂里有人说这是燕王养寇自重,为了凸显诸侯王的必要性而针对他们,使得他们叛乱,也有人说是燕王暴虐,为了维持庞大的军队而重税赋,从而导致这样的局面,不过这样的叛乱在大汉还是小打小闹,引不起任何波澜。

太仆轻轻抚摸着胡须,认真的说道:“太尉既然下了令,不管我们是否知道,都是要遵从的,太尉之才能,不是我们所可以想明白的,他要我们设立新的牧师官,肯定是有着他的道理。”

“从西庭国到孔雀国这段地区,也算是不错的牧场,虽然不如北地等郡,若是在这里设立,那需要得到西庭国的相助,我要给西庭国太仆写信表明情况,你们就先去做好准备吧。”

众人起身,急忙答应。

太仆皱着眉头,隐约有了些自己的猜测,太尉是要让自己委派更多的牧民,占据走廊那一片的牧场,从而加强大汉与身毒的联系吗?

西庭国的太仆是谁来着?

想起来了,是西庭王的舅父窦广国。

这个人还是挺有才能的,是吴王亲自举荐,陛下送去辅佐西庭王的,他应该能与自己配合好。

太仆低着头写起了书信,就在他认真书写的时候,忽然有甲士入内,禀告道:“太仆!太子殿下求见!”

太仆一愣,急忙丢下了手里的笔,“哎,哪有做大臣的让君王求见的道理?快跟着我去拜见殿下!”

当太仆急匆匆的出门拜见的时候,刘安却抢先行礼,两人行了礼,太仆就与太子返回了内屋,刘安看着他案上的笔和墨,“耽误了您的大事,实在是失礼啊。”

“不敢,殿下上坐。”

两人坐下来,简单的寒暄了一番,刘长虽说打压了很多的儒家,可他也重要了不少的儒家,还有法家,提拔的黄老反而不多,刘安则跟他相反,天生就跟黄老这帮人是同伙,太仆也是刘安最先拉拢的大臣,在刘长不在的时日里,太仆帮了大忙,多次帮着刘安打掩护,在朝议时说的其余大臣哑口无言,时人称为能臣。

寒暄了片刻,刘安苦笑着,欲言又止的模样。

太仆见状,就令官吏们外出,关上了门。

“太仆啊,我并非是有意来叨扰,只是这……阿父又将烫手的事情丢给了我,这件事,我也不好跟外人谈论,只好与您来说。”

太仆跟刘安除了是黄老同道外,还沾点亲,太仆的儿子图唐,迎娶了平阳侯曹窋的小女儿曹姜,这是太子的亲舅父家,按理来说,太仆的儿子图唐还得叫太子为兄长……不过,图唐跟太子不太亲近,他跟太仆不同,这厮自幼生在黄老之家,长大后却开始钻研起儒学,拜了申培为老师,也是浮丘伯的徒孙,先前在太学里跟代王相处的很好,后来进了食货府,有功升迁到廷尉,目前在廷尉担任廷尉史。

当然,刘安这番话,还是有点收人心的意思,太仆笑着回答道:“殿下有什么事,直言无妨。”

“阿父让我来给赵禹案善后,偏偏里头牵扯了太多的人物。”

“我那个傻……咳咳,大汉洨侯吕产,因为赵不害的恳求,居然帮助他偷偷将恶侠给放进了城内……他到现在还以为人家是因为杀了羞辱自己父母的人而受到了通缉,不能进城,只是想进城看一看……还有御史中丞,曲周侯,这位明明知道赵禹的行为,居然还当作不知道,都可以算是同党了,最难办的就是我的兄长齐王了……这人还派了刺客去杀晁错……”

“阿父自己觉得棘手,就让我来操办……可我要怎么办呢?吕产是我的长辈,按着律法,他是应该被处死的,但是……有大母在,谁敢处死他?”

“大母从不偏袒自己的族人,但是偏偏吕产有所不同,他的阿父吕泽,是大母的亲兄长,也是大母最为重视的人,大母多次给阿父说,想让阿父追封吕泽为王……吕产是吕泽唯一的子嗣了,难道还能处死他吗??”

“至于曲周侯,他阿父跟很多人都是至交,如夏侯婴,周勃,灌婴,王恬启,陆贾,柴武,刘敬等人……若是干掉了他,如何面对那一群开国老臣呢??”

“齐王就更麻烦了,那是我的兄长啊……现在各地削藩闹的很凶,要是干掉了他……”

刘安满脸的无奈,“阿父这是觉得自己不好出面,就让我来操办啊。”

太仆认真的听着,随即笑了起来,“臣以为,倒也不全是如此。”

“陛下若是有心处置,哪怕是亲如吕产,贵如刘襄,名如郦寄,都无法逃脱,定然是要被一并处死的,吕产是吕泽嫡子,那吕台又如何呢?刘襄是陛下犹子,不能杀也能除国,齐王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至于老臣,陛下就更不在乎了。”

“陛下让殿下来操办这件事,不是要您去杀了他们,是想让您来收复他们啊。”

“当初陛下离开的时候,您得罪了很多大臣,与吕氏族亲的关系也不如陛下那般亲近,这次削藩更是得罪了诸侯王,陛下是要让您重新与他们交好……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殿下可以设宴,召见这些人,我想,殿下麾下肯定也有粗人吧……殿下应该是知道怎么去做的。”

太仆笑呵呵的说着,刘安一愣,随即问道:“阿父让我去处置这些人,我却利用这个来拉拢他们,是否会得罪了阿父呢?”

“若是晁错真的死了,您还要这么做,当然是会彻底激怒陛下,可现在晁错无碍,陛下是个重视当下的人,并不在意您有私心,若是您能将坏事变成好事,他就不会在意,当然,若是您办不好,将坏事变成了更坏的事情,那就不好说了。”

刘安笑了起来,随即摇着头,“我身为阿父的儿子,居然没有您看的通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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