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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学派里,除却太子之外,没有人发现时代已经与过去不同了,大汉并非是秦国,不是春秋,不是尧舜禹,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是一元一体之时,他们都在用过去的想法来看待,不曾将天下当作一个主体……”

韩安国惊讶的看着这位比自己还年轻了很多岁的少年郎。

跟遇到浮丘伯一样,这是他第二次被人用学识来折服,这位年轻人的脸上没有半点的张狂,甚至都看不出属于学问家的那种野心,只是充满了激情,董仲舒说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想法,都是围绕着当今的皇帝,结合当今的实际。而当韩安国跟他问起了太子的时候,董仲舒做出了自己的评价,“太子并非是为了黄老,而是为了自己。”

“他只是需要一个能随意为自己所改变的学派而已,黄老会在他的时期达到巅峰,无人能敌,但是往后的发展未必就能比得上儒家……”

两人交谈了许久,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董仲舒如今的居住地,韩安国却意犹未尽。

“往后我在夏,君在代,我会在夏国推广我的学问,向陛下证明儒家之能,定然能整合当地那些部族,而到时候,我们肯定会常常往来,您不必担心。”

董仲舒对自己的未来倒是很有信心,他这些时日里,除却学习百家的学问,还特意学习了北方诸多胡人的言语风俗,就是为了以后的儒家实践而做准备。

两人站在门口,又聊了许久,韩安国询问道:“还有一件事,我听闻赵绾等人因为您的想法而有了错误的认知,他们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呢?”

董仲舒平静的说道:“浮丘公为人良善,一定会合理的安排好这件事,您不必在意,或许将来还能在代夏之间碰到这个人呢。”

而此刻,他们口中的赵绾,正跪坐在浮丘伯的面前。

赵绾此刻没有了当初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颓废,眼神无光,失去了光泽,变得沉默寡言,经历了这般打击,他没能像韩婴那样迅速振作,反而是深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他不知道,自己明明是为了儒家的未来而奋不顾身,为什么得不到其余大儒的支持,甚至所有人都要来训斥他。

浮丘伯放下了手里的书,颤颤巍巍的看着面前的徒孙。

“绾啊,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师祖,我心里有很多的疑惑,可老师如今却不愿意再见我,将我拒之门外,我来找您,就是为了解决心中的困惑。”

“哦,你的老师为人刚烈,过去他劝说你,你没有听他的话,如今却又找他,他肯定是不愿意再帮你……这件事,你怪不了你的老师,只能怪你自己。”

“师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百家争锋,互相抨击,这是过去就有的事情吗?”

“你做错的可就太多了……百家相争,彼此谩骂,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当初我的老师辱骂其他学派,骂的比你还狠,骂到情不自禁的时候,连带着自家都给一块骂了……可问题是,同样是骂,我的老师却不会刻意去贬低对方的优点,只是去揭露对方的不足,在这种的交锋下,双方都能发现自己的不足,进行改变,这是有利于双方的进步,可你的行为,是刻意贬低对方的优点,强词夺理,单纯的抹黑,这哪里算是什么辩论呢?我的老师若是在如今,非要拿拐杖来打你的头!”

浮丘伯说着,又感慨道:“况且,尚方这些年立下了如此巨大的功劳,对国对民都有大利,你捂住自己的双眼,对这些视而不见,却要训斥他们浪费国家的财力,若是你这种想法真的传播出去,那该造成多大的危害啊,为了自己的利益就毁坏天下的利益,你的罪行足以被诛了。”

赵绾低着头,神色无比的严肃,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他正准备起身,浮丘伯却又开了口,“坐下来,又要去寻死不成?”

“是个人都会犯错,哪怕是我的老师,哪怕是孔子,都会犯错……天下没有完人,就连陛下都会犯错……可是重要的是要去改正,你虽然犯下了大错,但是没有害了命,还有弥补的机会。”

“这样吧,拿着这份书信,去尚方找陈陶。”

“既然你对尚方有成见,那就亲自去看一看,看看尚方到底有没有用处,有这书信在,陈陶也不会将你驱赶出去。”

赵绾看着手里的书信,“师祖是要我去跟他们赔罪?”

“也不算是赔罪,多去了解尚方吧,尚方里的人,能做事,却不擅长说话,我看你过去的文章,没什么能耐,嘴皮倒是很利索,那边就缺你这样的人,去了多看,多学,多问……让天下人都知道尚方是个什么样子的,你莫要觉得作为一个儒生,对其他学派就要全力打击,不能说他们的好话……没有这样的道理。”

“好了,是对是错,还是要你自己去发现,且去吧!”

浮丘伯挥了挥手,赵绾站起身来,手持书信,朝着浮丘伯再次行礼,随即离开了这里。

浮丘伯又坐了许久,方才叫来了一个弟子,让他扶持着自己,前往皇宫。

当浮丘伯来到厚德殿的时候,皇帝的心情还不错,正有说有笑的跟吕禄聊着什么,看到浮丘伯前来,刘长开心的上前扶持,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浮丘公,你是不知道啊,国内的这些侯,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我只是揍了他们一顿而已,他们本来也达不到被处死的地步,不过是流放,非要去找阿母……我让他们别找死,他们居然觉得我是在恐吓他们,还准备给我来个先斩后奏,这下可好,王恬启家里那套盔甲被拉了出来,直接以谋反罪来治,我都无法插手……”

“这又是何必呢?我阿母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那平州侯,他阿父也是跟随了吕家很久的老人了,这下可好,爵位和宗族都没了……”

浮丘伯轻轻摇着头,“陛下若是详细的调查,就会发现,所有犯事的君侯,都不是当初开国的那一批,而是他们的子嗣,只是因为他们自幼生活在富贵之中,心里并不将底层的百姓当作与自己一般的人……他们会下意识的认为,陛下与太后,乃至群臣,都是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的认知里,一万个百姓,也比不上他们一个人的性命。”

“故而陛下要为了灾民来治他们的罪的时候,他们就会很不解,就去找太后来相助。”

“他们却不知,无论是太后还是群臣,又或者陛下,都是知道民间疾苦的,不像他们那样将百姓视作粪土……故而,陛下看不透他们的想法,而他们当然也看不透您的想法。”

刘长对着一旁的吕禄说道:“看,还是得浮丘公啊,他这么一说,我什么都能理解,哪里像朝中那些钝舌头,说了半天,我都听不懂在讲什么……”

浮丘伯说起了自己前来的原因,“我按着陛下的吩咐,已经惩治了那些罪儒,我令他们前往尚方帮衬。”

刘长有些不理解,“这算是什么惩治呢?”

“陛下,这是让他们将功补过,不出半年,陛下就能明白他们的作用,若是到时候陛下觉得不满意,再下令惩治他们,不过是多等半年,有何不可呢?”

刘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随即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浮丘伯的手,“对了,我这还有一件事,需要您的帮助!!”

“请陛下吩咐。”

“孔雀王给我写了上奏,向我诉苦,希望我能派一些年轻的儒生前往孔雀,与当地的学者辩论,传播儒家的思想,您帮我找一批年轻的,身体健壮的,能打的儒生吧!”

浮丘伯有些狐疑的问道:“孔雀王是准备在国内设学教化??”

“这厮在孔雀是已经身败名裂了,那边的贵族压根就不听他的话,几次出行还遇到了袭击……嗯,不是很致命,但是很恶心,我就不与您详细的说了,反正他是想要在孔雀推广儒家的学问,来取代原先的思想……”

“那边原先的思想是什么样的呢?”

“这……您还是不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