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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笼里的火焰渐渐收缩,

四下里的诡韵都被那一丁灯火烧尽,

人皮纸吸收了所有被火焰焚烧出的气息,却再没有字迹浮现。

苏午将之收回,

脑海里想着别的问题。

先前那女诡所唱的戏曲,乃是梁祝里最后的哭坟、化蝶那一回。

据说,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起源于东晋,

被百姓口口相传至于后世,

女诡唱几段梁祝倒没什么问题。

但是,

人皮纸先前戏仿的戏剧,却是京剧的《霸王别姬》。

京剧诞生的历史都并不久远,

这个在1705年妻子亡故的读书人,怎就会戏仿‘霸王别姬’了?

此中颇有蹊跷。

不过,

1705年,已然是清康熙年间了。

与当下这个时期相距有多远?

苏午摇了摇头,

把纷乱的思绪甩出脑海。

他的目光看向那片黑漆漆的树林,

已经看到了蜷缩在一棵树后,瑟瑟发抖的小童子-狗剩,

提起灯笼,他在原地站定,朝着狗剩呼唤道:“狗剩,还躲在林子里做甚么?

那只诡被不知道甚么东西吓走了,

咱们安全了,

快过来吧,

还得赶路去谭家村呢!”

苏午语调平淡,

蕴含着能抚平人心中恐惧的力量,

狗剩被他寥寥几句话说动,慢慢挪动脚步走出了树林,

隔着十余步,

小童子望着苏午:“哥哥,你可是真人?”

先前,狗剩被诡韵缠绕,一下子就快被拖到坟墓里去,端的是胆子都要被吓破,是以未有看见苏午这边的动静,

——即便他看见了苏午戏仿为‘霸王’,

苏午也能推说是他惊吓过甚,看花了眼。

此事无伤大雅。

但是狗剩得救以后,

觉得自己都要被吓死了,这位哥哥却还能如此冷静,未免惊诧。

是以会有这隔路相望之下的一问。

“我自然是真人,

早与你说过,遇到也诡也莫惊慌,

你慌张,诡便要欺负你。

若你能定住心神,

自然可以制住诡的。”苏午笑道。

小童子听他把先前嘱咐自己的话又说过一遍,

心底顿时相信这位哥哥乃是真人,

而非传说中被狐鬼附身的状态,

他松了一口气,迈步走到苏午身畔,连声道:“哥哥胆子真是大哩,方才那般场面,我都要吓得尿裤子,哥哥看起来却一点事都没有。”

“做我们这等事,

怎能没有胆子?

你也须要多多锻炼自己,

以后总是有你单独去送米的时候,你胆气不足,岂不是顷刻就要遭诡吞噬?”

“我晓得了,哥哥。”

……

竹林外的空地上,

哑女将一捆捆柴禾搬到了各个灶眼前,

她年纪幼小,

搬运这般重的柴禾,显得很是吃力。

但她一直都在默不作声地搬运着,

从头到尾没有停歇。

‘掌灶老爷’李岳山看着哑女搬运柴禾,未有出手去帮她——他也有一桩桩事情要做,当下也不得闲。

自己这个灶下聚集的人还是太少了……

不过,

话说回来,

人多了自己也养不活……

心里转动着念头,李岳山想及只要这一次开灶成功,立下声名,以后情况总会越来越好——尤其是自己第一次立起炉灶,就得了一个好苗子——李午,

顿时心情畅快起来。

转身从一张桌子底下搬出了那座陶壶。

陶壶上,

绘着众人围绕火焰跳舞的彩绘。

“先歇一歇吧,

这些柴禾差不多够用了。”

李岳山向哑女招呼了一声,哑女就不再去搬柴禾,

转而在李岳山立身的柴灶后蹲坐下去,给灶眼里不断填入柴禾,

铁锅渐渐烧热,

这个女孩虽不会说话,看起来像是木头一样,

但做事勤快,并不是没有眼色的孩子。

李岳山在心里暗暗点头,

继而摇了摇手中的陶壶,

称量内里还有多少‘炸诡油’。

陶壶微微摇晃,

发出液体翻腾的空响声。

只听声音,胖老者就知道壶里的油脂剩下不到一半了。

‘人穷百事衰啊……’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

当下自己所得的这副家当,还是师父、师娘他们死前传给自己的,

仅靠这点家当立住脚跟,

那就什么都得精细地计算着,

不能有半点差池。

油锅渐红,

李岳山揭开陶壶的塞子,

抱着陶壶,往下倾倒,

一股黑亮的、散发着诡韵的油脂就被倒进油锅里,

在与热锅接触的一瞬间,即滋滋地冒出股股青烟,

那烟气被风吹袭着,飘散到了不知何处去,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怪异的气味。

“待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你都不必理会。

只要埋头烧好这口锅就好了。”李岳山对哑女嘱咐道。

哑女轻轻点头。

“明天你便和我学学怎么烧饭烧菜的,

以后咱们这个灶班子,就由你来负责给大伙儿做饭吧。”

胖老者几句话就安排定了哑女以后的工作方向。

他与哑女说话的时间里,柴锅内的油脂渐渐炙热,

把手伸到距离锅里油脂一寸的位置,

试了试温度。

李岳山又到后面的一堆杂物里拖出个破布口袋,从那口袋里拽出了整张蟒皮缝成的长条布袋,

随后,

在地上依次排开五个粗瓷大碗,

蛇口对着大碗,

往每个碗里都倒了半碗‘收魂米’。

拴好口袋,

胖老者把几碗收魂米摆在了热着‘炸诡油’的柴锅上。

耐心等候。

时间徐徐渡过。

哑女果然就像李岳山安排的那样,只管埋头烧锅,保障着灶眼里的火焰始终通红,

浑然不理外物。

没发现四周的气温已经低了许多。

她埋头烧灶,

始终被热烘烘的灶火温暖着,

未觉得四周温度有什么变化,倒也是正常。

好在李岳山已经察觉出温度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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