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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间麦苗新发,

寒风掠过空旷的原野,风声像是野兽绝望的嘶号。

崔玉兰穿着身粗布衣裳,行在阡陌之中。

——这衣裳是她用那身上好布料制成的嫁衣换来的,

除此之外,还得了几十个铜钱,

被她用来买了一双鞋袜。

那身嫁衣虽被苏午扯烂了些许,但毕竟衣料尚好,

修修剪剪,加以修饰,

依旧可作为家中姑娘出嫁时的衣裳来穿。

从崔玉兰行走的这条田间小路一直往西走,便会转入长堤上的大路。

十里河村就在长堤第五个转弯处的斜坡下。

崔玉兰走在小路前头,

不时转身回看,

见到瘦削少年就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心里就会放松许多。

这次她答应和少年一同‘回家看看’,

却是冒了绝大的风险。

黑风寨的贼匪当下有很大概率还盘踞在十里河村内,若她独身回转家中,那就是自投罗网。

但当下有瘦削少年跟从,

她却没有那么害怕。

“还须走几里地,才能到十里河?”苏午又一次见崔玉兰转头看向自己,便出声向其询问。

崔玉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

道:“约莫再有七八里,就能到我们村了。”

“这片地域平原不多,

周围到处都是山林,确实像是贼匪盘踞,扎下营寨的好去处。”苏午迈步跟上高挑女子,举目扫视四周,

前方隐约有道长堤将平整田地分成了两块,

而在这田地以外,则有山丘起伏,林木遮掩。

确是绿林贼匪聚集的好所在。

苏午继续道:“他们的老巢在这周围哪座山中,你可还有印象?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他们山上的寨子里逃出来的。”

“虽然当时是天黑,

但小女子对自家周围还算熟悉,

能识得他们占了哪座山。”崔玉兰微微点头,侧目悄悄看了眼苏午的侧脸,细声道,“小郎可是有什么想法?”

“有甚么想法,

你却也是帮不上忙,插不上手的。”苏午摇头道。

崔玉兰张了张口,

那种憋闷的感觉又从心底涌起。

兴许是与苏午稍微熟了些,她没忍住心底郁闷,反口道:“总是小女子帮不上忙——小郎若要上山去端了贼窝,总需要小女子来给小郎你指路的吧?”

“到了你们村里,

随便抓个贼寇,他对自己老窝在哪里,

可比你更清楚。”苏午道。

那也得我先给你引路到我们村才行!

反驳之语在崔玉兰喉间转了转,终究没有说出口。

她也清楚,

当下是自己答应了人家,

要取家中积蓄予对方,

这却是赖账不得的。

既然无法赖账,再提这指路不指路的,又有什么意义?

崔玉兰抿着嘴,不再说话。

然而,

她不开口,苏午却偏在这时向她问话,气得她牙痒痒。

“这么赶路实在太慢,

等到了你们村子,应该就快要到黄昏了,

如此也办不了几件事。

这样吧,

我带你赶路。

不要惊慌,不要吵闹,明白吗?”苏午看向崔玉兰。

崔玉兰抿着嘴本不想回答,

但又见他神色认真,

就不敢不回答,闷闷地应了声:“好。”

话音落地,

刹那间,崔玉兰与苏午脚下的影子骤然立起,形成两个蠕动的人形,

两道人形上黑液流转,

倏忽将二者包裹!

崔玉兰眼前一黑,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一片阴影如密林交织的黑暗世界当中,

而在那‘阴影林木’的间隙里,

才能窥见现实的光影!

她被苏午带入了阴影世界当中!

当下,苏午收束着自身的诡韵,使之不会对崔玉兰这个正常人造成伤害。

他已经在崔玉兰面前展现过自身的能力,

也就不在意再一、再二,乃至再三次展现厉诡能力了。

这个女人虽然性情火辣,

但却知道进退轻重,

什么事该说不该说,她都清楚。

崔玉兰慌忙观察着周遭阴影,

看到苏午从阴影里走出以后,她才勉强定下心来,颤声道:“这里是哪里?”

“你不用管。”

苏午摇头:“你看黑暗间隙里的光影,

就是现在我们于现实中的实际位置,

现在,

给我指路,

我带你回你们村子。”

他说完话,崔玉兰还没定下心神,

于是他稍微加重了语气:“动作要快!”

“啊……

是!”被他训斥一句,崔玉兰反而冷静下来,马上开始为苏午指路,“还是沿着这条小路,走到最前头的大堤上……”

话音未落,

阴影交替,

间隙里的现实光影变化作斑斓光带。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

苏午已经带她越过了将近三里长的小路,

走上长堤!

“往南去,

第五道弯,

那边有个缓坡,沿着缓坡往下走,就是十里河村!”崔玉兰见状,省略去多余的废话,直接指明方向。

……

十里河村,处于山丘围拢之中。

与这个村子距离最近的村子,是十三里外的谭家村。

可惜,

自从谭家村生出诡异以后,村子上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谭家村已成了一个荒村。

如此也就致使十里河村,真正孤悬于群山之中,

被黑风寨一伙匪徒盯上。

这个村落因是傍水而建,河水浸灌两岸田地,

使得田地一直较为肥沃,

粮食产出要高于其他村落。

村民也更宽裕一些,

这般种种,原本是绝好的优势。

但在村子被匪类盯上以后,

也就成了最大的坏处。

时下,

原本还算热闹的村庄里,已经少见人声。

乌鸦盘踞在一座座村居周围的树上,不时发出一两声难听的啸叫。

而它们栖居的树木周围,

那些大门或是倒塌,或是大敞着的村居里,

往往倒着一具具尸体。

或是男人身首分离,鲜血从门槛一直流到院子里,

或是女人衣衫破碎,赤条条被挂在房梁上。

有些茅草房屋,屋顶上燃起熊熊大火,

有些屋室,已然变作残垣断壁。

十里村的村口,

几个裹着好些旧衣服的男人聚在一起,

在空地上架了一口大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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