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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里越来越黑,越来越冷。

在如此寂冷中,连火把都难以保持燃烧,被四下里浓重的黑暗挤压着、碾磨着,摇曳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乃康则从怀中取出火引,然而任凭他尝试种种办法,都无法将火引的火头吹亮。“火焰”在此间、在这突然变得诡异而陌生的墩旺山上,变成了一种禁忌。

“点不亮火了!”乃康则颤栗着向弥旺、敦弘说道。

他浑身发抖,后背衣袍上,那盘腿端坐、颈骨弯下、好似没有头颅的人形印子上,渗出的酥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像是一颗颗充满脓汁的脓包。

虚弱感、饥饿感、恐惧感折磨着乃康则的身心。

弥旺还背着“仁钦赞巴”的尸体,他听到乃康则焦躁的声音,眼望着四下里浓重的黑暗,亦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这一路行来,随在他们三人身边的笃师们,尽都迷失在了黑暗里。那些笃师们无一人运用“祭本”的力量,来规避此间莫名的诡异。

——并非是笃师们不想运用“祭本”护卫自身,实是众笃师进行了无数次的尝试,但每一次尝试都未成功,未能让他们成功唤醒自身奉养的祭本!

连弥旺都无法运用自身祭本的力量!

他此下亦做了几次尝试,但祭本就像被此间的黑暗压住了,全然无有反应!“不能再往前走了,不能再往前走了——”弥旺心中恐惧,他低声自语。四下的黑暗里,响起敦弘的声音:“不往前走,那往哪里去?”

“就停在原地,等几个时辰,天应该就亮了······”弥旺如是道。

“若在这墩旺山上,没有“天亮”呢?

我太饿了,我太累了。

就这么停在原地,我会被困死在山上!”乃康则焦躁地道。“父亲,我也好饿啊·····.”

“饿啊·····.”

黑暗中,乃康则父子的低语声渐歇。此间已然归于寂静。

但这寂静未有持续太久,就被一声惨叫打破了—一

伴随着那声惨叫,黑暗里顿时响起一阵扭打声,以及弥旺连续不断地嘶嚎声:领主老爷,你干什么——啊啊啊!

小贵人,小贵人!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连续地、让人一听就食欲大涨的咀嚼声在黑暗里响着。咯吱!咯吱!咯吱!

像是啃脆萝卜。保--绿-ー

像吮吸骨髓。

在这各种咀嚼音响个不停的同时,还有乃康则、敦弘二人惶惑不已的声音间断响起:“弥旺,你怎么了?弥旺?”

“敦弘,快试试火引,快点燃火引!”

窸窸窣窣地摸索声中,一个通红的火头被“敦弘”吹亮。

那通红的火头,映照出其后敦弘被血浆染得更红的面孔——他整张脸都被鲜血与碎肉糊满了,他看向背对着自己,正蹲在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前的“父亲”。

父亲背对着敦弘。

在父亲背部暗红色的丝绸袍子上,生出了丛丛肉芽。

一滴一滴散发着奶香甜腻气味的酥油,浸润于那丛丛肉芽中——在敦弘看到父亲背后那丛丛生长的肉芽时,那丛丛嫩红肉芽与酥油相互交融,形成了一张栩栩如生、皓白如玉的人皮。

那张人皮下,渐有筋骨浮凸、五官显露。

父亲背后,长出了一個如花似玉、无有衣物遮挡的女人!

糊满敦弘脸上的鲜血已经消失无踪,他痴迷地看着那个女人,在他背后,血肉碎块混合着酥油,聚合成了一张张唇纹分明的红唇!

红唇里,遍生荧绿鬼眼!

先前的敦弘,满面血肉碎块,但双手、脖颈、胸前衣襟上未有一滴鲜血,他一直蹲在父亲的身后,未有移动。

他所食者,是何人的血肉?

背对着敦弘的乃康则,被撕裂大片血肉的胸膛上,随着背后“仁钦赞巴”尸身生长而成,他胸膛上的血肉亦在渐渐弥合。

透过其胸膛上人脸般大的窟窿,能看到他双肺、脏腑诸多血管牵连之后,脊椎骨贴附着的皮肉尽已消失无踪,那消去血肉的后心区域,恰有人脸一般大。

那片区域,正被仁钦赞巴的尸身覆盖住了。

乃康则双手在倒地的弥旺衣衫上擦了擦,将手上的血迹擦去一些,他转回身去,看了敦弘一眼,敦弘慌慌张张地点燃了火把。

父子二人借着燃起的火光,重新在深林间穿梭。

那团火光只能让二人稍微辨认当下所处何地,根本无法为他们驱散四周的黑暗。但父子二人此下行在山林之中,却好似已经轻车熟路。

他们在山林里穿行一阵,就寻到了一处被藤蔓、荒草覆盖的山洞。

二人清理了山洞前的泥土与荒草,掘开尘封已久的山洞,互相间无有任何交流,毫不犹豫地先后踏入了山洞中。

敦弘举着火把,步入山洞内的一瞬间,火把就悄无声息地熄灭了。他再未尝试过将火把燃亮。

父与子沉默着在黑暗山洞内穿行。

乃康则背后显现出的“仁钦赞巴”栩栩如生的尸相,与敦弘背后浮显出的一张张红唇绿眼图案,在黑暗里时隐时现。

山洞里寂静得渗人,二人走在此间,此间却连丝毫脚步声都未回响。

他们走了一阵儿,直至行至黑暗的尽头猝然亮起通红的光芒——周围一切都渐渐浮显出来——乃康则父子当下所在位置,根本非是在一座山洞内!

二者身处于类似两山夹壁的“一线天”下。

在他们双侧,山壁高高耸立,一直延伸至二者视线的尽头,苍穹在两山交夹之间,已然变成了浅浅的一条“线”。

那是一条血红的“线”!

血色苍穹内,种种莫名的、模糊的物相在其中纠缠,犹如一团团聚散的云团,每一团物相都散发出难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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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难以言喻的阴郁气息,它们将那一线苍穹渲染得越发猩红而混沌。苍穹之下,

两山山壁之上,一根根漆黑的、似铁似木的横杠凿入山壁内,许多木排就铺在那一根根横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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