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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的三人,除了豆娘怀里的孩儿敢张着懵懂的眼目,去瞧那道浑身似笼在黑漆漆瘴气中的身影之外,其余两人头颅都紧紧贴着地,各自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

豆娘颤颤巍巍地伸手,想按下孩儿的脑袋。

这时候,那像是个大官的身影忽然开口问话,她心脏怦怦直跳,却根本未听明白对方所问。

倒是她身旁的老婆婆反应很快,连连道:“回大人的话,我们才到这间野庙不久,也不知道此前有没有人来过这儿!

至于向墙上的画许愿······这就更不知道了。”

身形被一身宽大而阴沉的官袍包裹着,面容因而更显得阴森的男人,闻言摇了摇头:“又得叫我浪费一夜的时间,可惜了啊······”

他目光在老妪与年轻妇人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着,最终看向了被豆娘强行压低头颅的童子。

马脸儿男人咧嘴一笑,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这娃娃不错····..”

瘦骨嶙峋、几乎只剩一张皮包裹着青黑的血管脉络、骨骼的手掌从男人袍袖下伸了出来,伸向那个又挣脱开母亲手掌,仰起头的童子。

这时候。

忽有脚步声在庙门外响起。庙子里的男人目光一厉—

紧接着,他忽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这种恐怖感叫他觉得充塞四周的空气都变得不安全了起来,好似处处都遍布利刃尖刀—他猛地收回了手掌,也未有扭头看身后来者究竟是谁,抖开袍服下摆,当场就在火堆旁席地坐了下来。

“天气太冷了,还是点一堆火暖和些

男人自言自语般地念叨了几句,捡来几根树枝丢入火堆里。

火堆中零星的火头散发着丝丝热力,积蓄了一阵儿后,终于将那几根细树枝引燃,火光在小庙里重新跃动起来。

几道人影迈入野庙中,摇曳的火光照映出那几个后来者的影子,在墙壁上、地面上时而交错,时而叠合。

留在最后的半大小子返身去关上了庙门。

庙外面的冷风终于不再呼呼地灌进庙子里。

火堆旁穿官袍的男人更坐正了身形,看着身材高大的青年人在自己对面的火堆旁坐下,他身后跟着的瘦高老者躬身侍候在旁。

这几个后来者的身形,正好把豆娘母子、老婆婆遮挡在了后头。

更温暖的气息在这间屋顶有個大窟窿的庙子里流转开来,温暖带给人慰藉,叫跪在地上的豆娘母子、老婆婆内心稍稍生出了些丝勇气。

她们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个半大小子。她们的目光穿过这几个少年身影的间隙,看到了坐在火堆旁的苏午。

豆娘看见了苏午的侧脸,眼神有些惊讶。

她认出了苏午是谁。

但当下这般光景,没人主动开口,她更不敢在此时言语甚么。

苏午抬起眼睛,看向对面穿官服的男人,那人接触到苏午的目光,心中那种叫他毛骨悚然、好似有一柄柄尖刀架在他脖颈上,悬在他后颈上、抵在他胸口处的感觉猛地爆发了出来,他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被这股恐怖感给激得竖了起来!

男人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看苏午的眼睛!

但对方的声音徐徐流入他的耳朵里,声音静定,仿似根本无事发生:“看阁下面相打扮,不似是我们汉人。

旗人?”

“是,是······”男人不愿回答苏午的问话,但他的嘴巴却不听使唤,直接说出了真话。

“叫甚么名字?”

“鲍保。满名是'伊勒根阿林保'。”

“山谷前头那片野林子里,那些死去的官差,是随你来的差役?”

听到苏午这个问题,“鲍保'顿时想要抗衡那股不知从何所起的力量,不去回应对方的问话,可他根本无力抗衡,只是浑身发着抖,筛糠似地回道:“是······是···

“看你穿得这身衣裳,亦是朝廷命官了。

来这里是为了办甚么事情?”苏午目光在鲍保官服胸前那块'鸿漱补子'上微微停留,鸿漱补子,清七品文官朝服上的补子。

七品官,得是外县的知县,京县的县丞了。

今下往外县做县官的旗人倒是罕见。大多数八旗子弟这会儿还躺在功劳簿上,每日吃喝玩乐,在京城里享受荣华富贵呢。

“奴才领皇命,前往中原考城县赴任知县,正好从这里经过。”鲍保低着头回答,面对苏午之时,他始终被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裹挟着,以至于他都在苏午这个根本不是他主子的人面前,自称为奴才i

“那些官差因何而死?

可是被你所杀?”苏午又问道。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作为回答者的鲍保面孔都扭曲了,他脸上满是愤怒挣扎与恐惧逃避掺杂的情绪,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共同呈现在他脸上,令他脸上神色看起来诡异而扭曲,他猛力摇着头,恨不得摇断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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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自己的脖颈,口中却连连回道:“那些官差确因奴才而死,却不是奴才所杀的!

奴才、奴才借助它们来经历'地狱变'苏午眼中光芒乍现,盯着鲍保问道:“地狱变是甚么?”

“地狱变,地狱变是——”鲍保头颅摇动得更加剧烈,以至于'他'说话声都变得含混而断续,他浑身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想要回应苏午的问题—却在此时,他的皮肤猛地发黄、斑驳起卷,犹如经历过岁月浸润的一层纸张般,斑驳泛黄的面孔上,卷起了一层层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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