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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风大,两人寥寥数语,素和拱了拱手,就策马欲行。

“素和。”章玉碗喊住他。

对方回头。

“施默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与他是不同的。”

章玉碗没来由说了这句话,素和却好像一下听明白了。

他在黑夜里露齿而笑,这时候才颇有些灿烂开朗的少年模样。

“我明白!”

严格来说,两人的身世差不多,都是母亲被掳掠到柔然,又生下了柔然与汉人混血的儿子,同样也受尽欺凌。

施默幼时就回到中原,受尽中原人的羞辱歧视,而素和从小就在柔然为奴,被柔然人呼来喝去,饱受蹂躏。

不同的是,素和遇到了公主,而施默没有。

后者因为遭遇恨透了中原人,在投奔敕弥之后,迫不及待想出种种针对中原人的狠毒计策,想把自己曾经遭受的经历,千百倍施加给他人。

情有可原,却罪不可赦。

“殿下,我走了!”素和说完,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一人一马很快淹没在茫茫夜色之中,模糊消失。

侯公度也过来了。

“殿下,郑家的女眷怎么处理?”

“直系亲属一并带回容县审理,那些没有参与屠戮的仆从就放了,参与了的先关起来,等苏觅病好了再接手。”章玉碗顿了顿,“还有一事,你派人去武乐县城,先将城阳王世子和上官葵他们接过来吧,我们暂时不往前走了,就在这里看看风向再说。”

侯公度一想就明白了:“殿下是怕汝南不安全?”

章玉碗颔首:“南朝来袭,白远肯定要迎战,我们现在过去,帮不上忙且不说,还会分白远的心,除了城阳王世子那边,你再派几人小队先过去找白远,看看情况如何,询问白远是否需要将女眷相托,如果白远觉得情势不妙,自然会让女儿过来与我们会合,我们也就暂时不必启程了,如果白远判断无妨,我们再启程也不迟。”

这个决定老成沉稳,侯公度自无不从。

他跟随长公主这些时日,除了对方孤身深入东都山庄,在他看来有些冒险之外,其余事情上,对方都能独当一面,主持大局,侯公度感到跟随长公主做事很是轻松,这种轻松并不是说镇日无事可做,而是不需要朝令夕改无所适从,因为她的每一个决定都目标明确。

一个上司是不是靠谱,跟过无数上司的侯公度自有判断。

……

章玉碗一觉醒来时,外面日头正盛,已至晌午。

容县不大,他们也无意扰民,几个人就安置在原先包下的官驿。

陆惟和陆无事还没醒,他们伤得重,昨夜大夫来过一遭,带着小徒弟给所有人全部重新包扎,又抓了汤药熬煮,此刻官驿内外都弥漫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味道有些呛,章玉碗是被熏醒的,洗漱之后宁可跑去外面跟侯公度一块吃饭,也不想留在屋子里被熏成草药罐子。

她身上也挂了彩,伤口大大小小,幸而都无大碍,也就逃脱了喝药的命运。

午饭也很简单,米饭,红烧肉,青菜。

出门在外,章玉碗没有要求特殊待遇,她现在吃的饭菜与侯公度手下的士兵都是一样的。

“苏使君的病情有所好转,已经能下床走几步路了,他听说殿下来了,想着等彻底病愈之后再过来请安。”

“还有,他说洛阳城疫病的事情,也有些眉目了,他与陆廷尉原先就已经锁定了郑家,这回郑家落网,他准备将郑家祖孙三代几个人分开审讯,应该是能从他们口中挖出点内情的,郑彰城府最浅,最好突破。”

章玉碗一边用餐,一边听侯公度禀告事情进展。

“赵家和罗家的人也想求见殿下,被臣拦住了。”

随着郑漓丧心病狂屠戮宾客的事情传出去,那些平日与郑家交好的人家,要么巴不得郑家死,争先恐后想来告密,要么躲得远远的,恨不得跟郑家撇清关系。

“他们想向殿下告发郑家这些年干的勾当,但臣说您不欲有人打扰,让他们去找苏使君了。”

侯公度按照公主先前的吩咐,都将人打发走了。

章玉碗的确不想见,她现在就想好好耳根清净几天。

“你派几个人去协助苏觅吧,跑跑腿也行,他如今大病初愈唯恐忙不过来,洛阳城现在多的是人恨透了郑攸父子,你还得多找些人看着他们,防止有人急于报仇,杀了他们。”

现在他们不愁没有证据,反倒是证据雪片般飞过来,怕是压得苏觅又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之前一直在黑暗中摸索,明明知道郑家有问题,却找不到任何问题,现在不用再去找了,自然有无数人将郑家的罪证递上来;发愁的是罪证太多,他快忙吐血了。

两任刺史折戟沉沙的悬案,至此算是一步步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付出的代价,却是洛阳城中无辜染病的百姓,和东都山庄里数十条性命。

但章玉碗他们这边进展顺利,并不意味着其它地方也一样顺利。

天下大势,就在此后一个月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