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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枢:“那个人可能是袁家的人,也可能是杜蕴宁在外面认识的。”

岳定唐:“先去问问袁家人吧。”

凌枢:“袁家是不是封起来了?”

岳定唐:“袁公馆有前后两栋,前面主楼现在贴了封条,但后面那栋还留给袁家佣人住,有巡捕把守,在案件调查清楚前,他们不得擅自离开。”

兴许再次见到杜蕴宁的尸体,两人都受到一些冲击。

一路上谁也没有开口,直到汽车停在袁公馆外面。

外头零星几个挂着相机探头探脑的人,一看就是报刊记者。

对方见了岳定唐他们往里走,立马迎上来想要采访。

岳定唐摆摆手一言不发,巡捕随即将他们隔开,护送两人绕到后面的小楼。

袁家家大业大,专门辟出一栋两层的小楼给佣人住,除了房间逼仄一些,条件不如前面主楼奢华之外,倒无太大差别。

自从袁秉道死后,袁冰不善经营,袁家大不如前,原来的房间也空出许多,如今小楼里连同管家在内,只有六名帮佣,杜蕴宁的贴身女佣阿兰,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我记得你,有一次蕴宁约我见面,还带了你一起。据我所知,她和娘家早就断绝往来了,你应该是她相当信任的人。”凌枢一看见她,就道。

阿兰先是羞涩笑笑,而后又摇摇头,比了个手势。

管家懂得手语,在旁边充当翻译。

“阿兰说她当不起您的称赞。”

凌枢:“你家夫人出事前一天,从咖啡馆回来之后,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巡捕房的人肯定已经问过了,阿兰想都不必想,管家也回答得飞快。

“她说夫人看上去情绪不高,晚饭也没吃几口,就说累了想休息,她没敢进去打扰,夜间敲过门,问夫人要不要用点宵夜,夫人回了,说不用,直到隔天中午,也就是夫人平时起床的时间,她才去叫醒夫人,就发现出了事。”

凌枢:“她生前有没有什么亲近好友?”

老管家:“夫人经常赴宴,但很少单独约人出去,我也从未听说她有什么闺中好友,反倒是近来,她提起两次一位姓凌的先生。”

凌枢:……

岳定唐:“说了什么?”

老管家:“说遇到了昔日的老同学,还说这位凌先生跟从前一样俊俏。”

岳定唐下巴微抬,点点凌枢:“他就是那位凌先生。”

老管家看凌枢的眼神立马变得异样,仿佛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凌枢:……

他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索性当没看见。

“我想带他们俩去事发现场看一看。”

岳定唐点头:“案发之后,他们立刻就封锁了现场,连窗台上的脚印都没动过。”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失言了。

昨天刚下过雪,就算没有风,原本的脚印上已经覆上一层尚未融化完全的薄雪。

不仅如此,风刮开虚掩的窗户,雪粒沙尘夹带进来,连床脚下都能看见。

这自然是相关巡捕的失职,但这年头,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岳定唐心知说了也没用。

众人的目光遍及各个角落。

房间是杜蕴宁喜欢的风格,处处透着绮丽奢靡的柔软。

袁冰大约是不喜欢这里的,凌枢没发现房间里有任何男性物品,连衣橱放置的,也都是杜蕴宁自己的衣裳。

也就是说,这两夫妻是分房而睡的。

难怪杜蕴宁出事的时候,袁冰一无所知。

“贼人通过窗户进出的时候,你们难道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吗?”

这次凌枢问的是管家。

老管家苦笑:“老太爷在的时候,宅子本来是有护院的,后来我们老爷当家,说这里是租界,足够安全,用不着那么多张嘴吃饭,就遣散了不少人。出事之前,袁家是由三名男仆轮流值夜的,有时缺人,我也会顶一顶。那天夜里,三才吃坏肚子,老德又告假回家,我就临时顶替他们值守,可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半夜的时候我打了好一会儿盹,醒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一看家里也没什么动静,就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会出那么大的事情。”

他年近七十,头发皆白,一身长袍撑不起微微佝偻的腰背。

这样的老人,别说杀人,就是破窗而逃都不可能。

据管家与女佣所言,平时杜蕴宁最多就是去咖啡厅喝喝茶,逛逛百货公司,参加阔太太们的沙龙宴会。

要说结仇,顶多也就是跟太太们拌嘴的口舌之争,女人么,使绊子耍小性子的事情多了去了,但要到杀人的地步,则万万不可能。

“我听最早到达这里的巡捕说——”

岳定唐走到床边,伸手拉开抽屉。

“当时他们看见这个抽屉是半开着的。”

凌枢下意识问:“里面的东西?”

岳定唐:“一样没少。大洋、首饰、金表,都在。”

凌枢:“那就排除凶手纯粹是进来谋财害命的。”

岳定唐嗯了一声:“其实你刚才问他们的问题,我们早就问过了。”

他没有拦着凌枢,也是想看看他能有什么新发现。

老管家和女佣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等他们俩将房间察看一遍,才跟着巡捕一块下楼。

凌枢想起杜蕴宁那三封信,正想问点什么,就听见身后发出不小的动静。

他回头,刚好瞧见女佣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滑下。

对方整个人歪倒,幸好巡捕眼明手快把人拽住,否则在她前面的老管家必然会遭殃。

“怎么回事,下个楼梯都不会吗!”巡捕呵斥。

女佣阿兰恍若未闻,一脸惊惧惶恐,又猛地回头,像是看见什么极度恐惧的事物。

凌枢循着她的方向望去,发现刚才他们明明关好了的房门,不知何时又打开来。

风拂开窗边的纱帘,光影明灭随之浮沉交迭,雪气带着寒意从洞开的房间一直吹到楼梯口。

恍惚间,床边似乎有个人影,但又像只是错觉,像是纱帘起起落落制造出来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