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淌水的湿衣湿裤在抵达驿站时已经半干了,草铺还没铺好,多数男人已经脱去衣衫,光着膀子在柴房里走来走去。

隋灵和隋慧不敢抬头看,两人坐在草铺上埋着头清理鞋底的泥沙。

入了夜,屋外风声陡起,远处大河的水浪似乎也翻滚得厉害,隋玉打了粥水从屋外进来,目不斜视地穿过□□的人墙,对男人故意发出的奸笑充耳不闻。

“千金小姐,用膳了。”她讽一句。

隋慧和隋灵不由羞红了脸,哪里还有千金小姐。

“大哥呢?”隋慧问。

“进门时被官兵喊去了,他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隋玉饿了,她抱起缺了一角的食罐先吞两口热食填肚子,再倾斜着罐口递给隋良喝。

隋慧觑着眼往外看,对上一道□□的视线,她慌张缩回目光。

隋玉塞了罐子给她,没好气地说:“吓死你了,你越是胆小,他越是想欺负你。”说罢,她拧身瞪过去,一路走来个个瘦得像纸骷髅,那男人赤着上半身,肚子干瘪,肋骨凸出,脸干头大,在她嫌弃又挑剔的眼神下,他落荒而逃。

“这种男人你害怕他什么?不会骂你还不会喊?外厉内荏的蔫货,你喊一声官爷他能吓尿裤子。”隋玉恨铁不成钢。

“我怕惹事,给你跟哥哥添麻烦。”隋慧缩着脖子,受教道:“再有下次我就喊。”

隋文安大步进来了,等他坐下了,隋玉递过食罐,问:“官爷喊你做什么?”

“跟我了解一下夜里的情况,我都如实说了。”隋文安猜测是之前出的意外让官兵心生警惕,接下来的路程可能要严加看管,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饭后,隋玉拉着隋良出柴房吹风,隋慧和隋灵紧紧跟着她,等潮湿的衣裤干透了才回屋睡下。

深夜,隋玉从睡梦中转醒,柴房里呼噜声大作,她翻个身准备继续睡,余光暼到右侧空荡荡的草铺,她怔忪了片刻,视线上移,那里没有熟悉的背影。

噢,隋虎已经死了。

隋玉坐了起来,人在夜晚容易情绪低落,想起隋虎已经死了,她突然觉得不适应,习惯真的太可怕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沉重的脚步声踏进柴房,隋玉抬眼看过去,对方身形魁梧,她一眼辨出是同行的军官,对方在柴房里踱步,脚步声靠近,惊醒了坐着打瞌睡的隋文安。

“大半夜不睡觉在干什么?”

隋玉认出了声音,是蓄着胡须的官兵。

“做梦梦到我爹了。”她小声说。

官兵哑然,没再说什么。

他走了,隋玉躺下继续睡,另一边,隋文安没了睡意,他陷入了自责。

天明,离开驿站,官兵带路进入河谷,河谷水草丰茂,牛羊成群,依着河川,谷地里村落零散分布。

沿着河谷一路向西,路上的商旅多了起来,旅人持着旌旗,旌旗在风中荡起,悠扬的驼铃声带动放羊的小孩追着商队跑。

河谷走到了尽头,前方地势走高,除了后路,三面群山环绕,抬头望去,山峦蜿蜒,高峰隐入云层。

望山行路,人会忘了时间,翻过一座座山峦,放眼望去,人陷进群山里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去,大地变得苍茫,人无限靠近干净透彻的天幕。

在驿站过夜的时候,隋玉站在门外看着夜幕,夜色苍凉,野狼的叫声空幽,这似乎是个放逐灵魂的好地方。

然而她的感性在次日就破碎了,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一夜之间就变了天,晌午寒风大作,不消一个时辰,天上就飘起了雪。

“夏天了,怎么还会下雪?”

“昨日还热得脱衣解扣,这贼天气。”

行路的近千人冻得瑟瑟发抖,入春后,为了减轻负担,夹衣里的蒲绒早取了出来,过河时沾水湿透了就给扔了。

“良哥儿,大哥背你。”隋文安蹲下来。

“让他自己走,多走走反而暖和些。”隋玉说。

说话的功夫,群山之间已经落了一层白,雪落地不化,花草矮木呼吸间就白了头。

“跑起来,都走快点,赶去下一个驿站就没事了。”官兵大喊。

隋玉拉着隋良跟着跑,速度一快,凛冽的寒风席卷着雪花拍向胸口,脸上像是被人不断扇嘴巴子,不多一会儿就没了知觉。

“来,我背你。”隋玉蹲了下来,对隋良说:“趴上来。”

“玉妹妹,我来背,我力气大。”隋文安说。

“我背不动了再给你,他趴我背上,我也暖和些。”隋玉冻得受不了了。

地上的积雪已没过脚背,顶着风越是难走,疲累的人没了力气,跑不动了只能在雪地里慢慢走,队伍越拖越长,押后的官兵像是被驴踹了,催促声又尖又厉。

寒风里突然出现清脆的驼铃声,一行商队越过一处隘口出现在雪地里,骆驼背上的商人穿着狼皮,在这冰天雪地里,他们不急也不慌。

“我这里有皮毛,可有人要买?”头驼上的商人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愿意西迁的应募士哪里买得起皮毛,他们就是穷得吃不起饭养不起家了才愿意迁离故居到西北来讨生活。

“我买,最便宜的皮毛怎么卖?”一个犯人问。

隋玉看过去,是来自长安的男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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