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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十天,耗子趁人不在家啃烂了食柜,打烂了油罐,罐子里残留的猪油被吃得一干二净。隋玉慌忙检查大陶缸里存放的黍米和灰面,好在缸盖上压的石头重,耗子没钻进去,粮食没被它们糟蹋。

“养只猫,这群耗子无法无天了。”她拎着烧火棍沿着墙缝找耗子洞,骂道:“作死的东西,别让我逮到你们。”

赵西平给骆驼抱草回来,他来不及喝口水,先将食柜搬出去,说:“别找了,耗子能从屋顶的梁上爬下来。”

“那就养只猫。”隋玉提着树桩子出来,离家前灭了火,现在没火做饭。

“我出去借个火。”她往外走。

“树桩子已经烧空了,我待会儿换个树桩,你先去忙其他的。”赵西平喊住她,说:“去柴房提个树桩子放墙根晒着。”

隋玉让隋良去提,她端盆打水进屋擦洗灰尘,房子是土墙,掉灰多,一日不擦就灰扑扑的。地上铺的篾席更是落了不少灰,一脚下去一个脚印。

屋外,赵西平手持砍刀剁木头想修补食柜,奈何工具不趁手,耗子啃的洞在他手里越修越大。他没了耐心,进屋从箱子里抓一把铜板,扛起食柜出门找木匠。

“我出去一趟。”他说。

隋玉端水出去,见他的动作就知道是去哪里,她将脏水泼洒在院子里,说:“良哥儿,院子扫一扫。”

姐弟俩一个在外扫院子,一个在屋擦席子,寄养在邻居家的两只鸡听到动静跑回来,挺着鸡脯子咯咯叫。

隋良丢下扫帚跑进柴房,悄悄抓一把喂骆驼的豆粕丢鸡笼里喂鸡。

“良哥儿,你姐在家吗?”隋灵探头探脑走进来。

隋玉听到声开门出来,“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话里明晃晃的冷淡,让隋灵更气了。

隋玉端盆出来,撩水撒院子里压灰,她认真地说:“赵西平不喜欢我跟你们有来往,没重要的事你别过来。”

隋灵面露讥讽,“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不是谁都肯收留我和良哥儿的。”

“他对你如何?钱威对我不好,他娘更是个刻薄的,一天天睁眼就开始找茬,张嘴除了吃饭就是骂我,我但凡坐着歇会儿就碍她眼了,扯着破嗓子骂个没完没了……”隋灵并不关心隋玉过得如何,她就是过来发泄情绪的。

院子扫干净了,隋玉进柴房拿根打磨光滑的尖头棍子,顺手拎走砍刀,她蹲在树桩子旁边开始劈木屑。在流放的路上,她看那些应募士生火都是这样钻木取火的。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隋灵听到劈木头的声音止住了话。

“你婆婆盯你盯这么紧,你还跑出来了?”隋玉头也不抬,说:“回去吧,快做晚饭了,免得她待会不见人再跑我家来骂你。”

“她不让我做饭,嫌我糟蹋东西。”隋灵也就一天三顿饭的时候能松快松快。

她走过去靠墙站着,见隋玉跪在地上抱着棍子一个劲搓,塌着腰垂着颈,竟然跟她无意中见过的门房的婆娘一个姿态,她似乎能一眼望见隋玉老年的模样。

隋灵挪开眼看向圈里吃草的骆驼,低声问:“你去看过我大哥吗?他在最西边修长城。”

隋玉愣了下神,手上的动作慢了点,擦出来的火星就消失了。她放下棍子甩手,摇头说:“没有,我答应赵西平不跟你们来往,你也走吧,他待会儿回来看见你,又要不痛快。”

隋灵对她彻底失望了,她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隋玉,唾骂道:“你完全变了个人,你一个高门小姐,对一个大字不识的兵卒言听计从,卑躬屈膝到了没骨头的地步。流放的路上你不是还挺傲,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没一点自己的主见。”

“若按你说的,我就不会让你进门。”隋玉失笑,她抬头望向隋灵,说:“看走眼的是我,我以为你被家里养得太单纯了,所以又蠢又任性,没想到你心里还是挺清明的,就是太过有主见。不,说错了,你还是蠢,高门小姐?你还是我?你才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又以高门小姐自持了?”

隋灵不听她的,仍旧坚持说:“你变了太多……”

这点隋玉承认,“是变了许多,我想活着,想吃饱饭,想顿顿吃肉,不想再过苦日子,更不想沦为玩物,我希望我的生活一点点变好。”这个朝代不是她那个时代,平民百姓都没有人权,更何况她一个罪奴,她就是有万千想法,靠自己也无法打破重重枷锁。所以她得讨好人,讨好这个朝代,屈服于这个朝代,活得久才有来路。

“隋灵,最后再劝你一回,认清现状,千万别沉溺在过去的富贵日子里,没人会因为你做过高门小姐就高看你一眼。”隋玉持棍推她出门,说:“犯蠢了就想想在妓营的那几个晚上,你别又进去了。”

一阵风吹来,隋灵打个冷颤。

隋玉当着她的面关上门,她站在院子里出神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才又继续去搓火。

赵西平扛着修补好的食柜回来,他低着头没看前路,直到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他,他偏头看过去,认出了人又低下头。

“隋玉说你不让她跟我来往。”

赵西平压根不搭理她,绕过人径直走路。

“开门。”他喊。

隋良跑去开门,等人进去了,他探头往外看,赶忙缩回头又关上门。

食柜落地,树桩子冒起青烟,一撮木屑燃起了火苗,隋玉大松一口气,紧跟着问:“接下来怎么办?让它烧着,还是往上加柴。”

“加柴。”赵西平盯她一眼。

隋玉跑进灶房掰坨牛粪,又跑出去丢火苗上,牛粪耐烧,等牛粪烧尽,树桩子也能烧出个坑来。

“她来问我你对我好不好,我说你是个好人。”隋玉去舀水洗手,说:“水缸里没水了。”

赵西平刚将食柜搬进灶房,出来又拿起扁担勾水桶,错身时说:“别忘了你答应的。”

“我知道,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隋玉耸肩,她进灶房舀黍米淘洗,隋良挟来燃烧的牛粪塞灶洞里,又挟一坨干的继续出去烧。

灶里的火烧透了,隋玉踩断几根木柴码地上,冲外面喊:“良哥儿,你来看着火,我泡点萝卜干,还要去买油。”

她进屋拿钱,又提着罐子出门,嘱咐说:“你来栓门,你姐夫挑水回来再开门。”

隋良颠颠跑过去,又探头往外瞧,隋灵不在巷子里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巷子头的孙大娘问。

“过了晌才进城。”

“喜宴办了?”

隋玉笑着点头。

“老家办了,在这边还办不办?赵夫长送出去的礼钱可还没收回来。”孙大娘好心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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