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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死了。”库尔班轻快地回答,他朝墙那边喊两声,一个比他稍矮的龟兹少年走出来,怯怯的,很害羞内向的样子。

“安勒只会说一点点汉话,我会教他的。”库尔班大包大揽。

“你爹娘都死了?”隋玉问。

库尔班用龟兹语重复一遍,安勒点了点头。

隋玉怀疑这人是一句汉话都不会说,而且还听不懂,库尔班别是忽悠人的。她带着两个人去拿烤馕,当着阿婆的面把人带走,见她没阻拦,她就真把人领走了。

回到阿古巷,隋玉吩咐说:“张顺,库尔班跟安勒交给你,明天给他们安排两头骆驼。”

“好。”

“主子,二黑晕了。”小春红风风火火闯出来,“你们早上离开了,他也一直跪着,水米不进,在门外晒了大半天,不知道啥时候晕过去了,青山喂了他水和粥,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隋玉进去看一眼,二黑身上太脏,他们嫌弃他,没让他上榻,直接放在地上。屋里光线暗,隋玉了了看两眼,说:“明早要是醒了就带上他,醒不了就丢这里。”

二黑是半夜醒的,听到上方的呼噜声,他艰难地坐起身,察觉到嘴里还有米粒,他不由心喜。

张顺察觉到有人盯着他,他从睡梦中醒来,模糊看见地上的人形,他低声说:“醒了?主子说了,明早能醒就带上你。”

“能醒能醒。”二黑激动得声音发颤,“我不睡了,我等天亮。”

张顺不管他,又倒下去继续睡,何必呢?自讨苦吃,这下就算同意带他回去,女主子应该也不会再用他,不能走商就不能分钱,一辈子困在地里刨土了。再一个,女主子心善,男主子可不是吃素的,回去了他少不了一顿打。

二黑倚着墙打瞌睡,巷子里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在草场守夜的男仆牵了骆驼回来,除了煮饭的,余下的人都忙着打点行李,昨天新补的粮草和用陶釜装的水一一捆紧,吃过饭后清点了人数,众人再次上路。

走出龟兹城又遇到一个同行的商队,三个商队结伴而行,二三百头骆驼逶迤三五里地,叮叮当当的驼铃声汇集到一起,掺着库尔班敲打腰鼓的乐声,伴着安勒用龟兹语唱的歌声,齐齐回荡在酷热的荒漠上。

六月初十,小崽发现麦子长出小小的穗子。

六月二十,麦穗的麦芒变硬扎人。

七月初二,小崽发现麦穗开花了。

七月二十,最后一朵麦花掉了,麦穗开始变鼓。

“爹,麦子还是青的。”一早醒来,小崽先跑出去看麦子黄没黄。

赵西平没理他,小崽就蹲在麦子旁边嘀嘀咕咕。

“走路注意点,别挂着衣裳了。”隋良出来交代。

小崽穿着月白色的帛布肚兜,下面是一条盖不住膝盖的同色短裤,也是丝帛料子,又滑又凉快,穿着也好看,唯有一点不好,料子太娇气,挂在树枝或是麦芒上,准冒丝。

小崽小心翼翼地从菜园出来,他光着脚往灶房走。

早起的客商看见他,大手一揽按住小崽滑溜溜的背,像要吃小孩似的,点评说:“这细皮嫩肉白花花的,又软又嫩,嫩得能掐出水了。你一个小子,长这么白做什么?”

小崽像泥鳅似的扑棱走了,他站在灶房外往里看,问:“婆婆,我爹跟我舅舅呢?”

“没见人过来,你怎么不换衣裳,一会儿溅上油了可洗不掉的。”殷婆忙得脚不沾地,抽空说一句,打发道:“快出去,找人给你换身衣裳。”

“我去帮你穿衣裳行不行?”站在门口还没走的客商问。

“我自己会穿。”小崽踮着脚往出走,透过门看见大壮,他高兴地喊一声。

“来,我抱你。”客商走过来。

“我自己会走路。”小崽颠颠跑去找大壮,问:“大壮,麦子什么时候黄?”

大壮哪里又知道,他见客商伸手捏小崽的屁股,他一巴掌拍下去,生气地骂:“你自己没屁股吗?摸小崽的屁股干嘛?”

客商也不生气,见小崽气鼓鼓地瞪他,他笑了笑。

赵西平从牲畜圈那边走过来,见小崽光着脚,他出声说:“回去穿鞋。”

“爹,我穿什么衣裳?”小崽踮着脚往回走。

“他摸小崽屁股。”大壮告状。

客商笑出声,“你这孩子,小崽又不是女娃娃,摸个屁股还摸不得了?”

大壮怔住了,他脑子里转不过弯,之前老牛叔还不让阿水再打他屁股,也不让他打阿水的屁股。

赵西平推他一把,说:“男娃女娃的屁股都不能摸,你去帮小崽穿裤子,看着他别穿反了。”

说罢,他笑问客商:“你没孩子?你摸我家孩子的屁股。”

“我家孩子长大了,屁股臭烘烘的。”

“再生一个。”赵西平往厨院走,嘱咐说:“别捏我家孩子了,他不喜欢旁人碰他。”

小崽换身衣裳出来,陪他爹和他舅舅一起吃早饭。

“你跟不跟我去校场?”赵西平舀勺炒鸡蛋放小崽碗里,说:“多吃点,吃胖点,免得你娘回来说我没照顾好你。”

小崽嘻嘻笑,大口吞下一勺鸡蛋。

“你跟不跟我去校场?”赵西平又问,“你带上你的腰鼓跟我去校场,大壮也去,你俩在校场外面玩。”

快入秋了,回关的商队多,隋良忙,厨院里的厨娘也忙,其他帮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没人能一直盯着孩子。赵西平不放心让小崽一个人在家乱跑,河里的水急,孩子栽进去,转瞬就找不到人了。

小崽没意见,他吃饱了就去拿腰鼓,隋玉特意捎回来一个小的腰鼓,鼓面只有成人巴掌大,绑在孩子腰上很合适,他不至于拿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