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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崽顶着一张睡意朦胧的脸回不过神,他心慌慌的,见他娘进来,他大声说:“娘,我舅舅要跑。”

“他跟商队去长安,明年就回来了,等你长大了,你也要离家的。”隋玉温言安抚。

“我才不要长大。”说着话,滚烫的泪珠子汹涌而出,小崽匍匐在床上,他头埋在枕头上,哭哭唧唧地喊:“我舅舅也没长大,呜呜呜——”

隋良也跟着掉眼泪,他瞪着屋顶,要把眼泪憋回去。

“吃饭去。”赵西平过来了,他接过隋良手上的包袱,问:“狼皮褥子和羊皮袄带了吗?还有羊毛袄裤和狼皮帽子,牛皮靴子、芦花鞋子都带了?”

“我姐说天冷的时候已经在长安了,她让我拿钱买新的。”

“还是带两身,带着备用。”赵西平去开箱,把冬天盖的狼皮褥子以及隋良的冬衣冬鞋都拿出来,说:“你去吃饭,这些东西我给张顺拿去。”

隋良看外甥一眼,正巧逮到他露出一只眼偷瞄,他冲他扮鬼脸,一溜烟跑了。

小崽又气得嚎两嗓子,还是隋玉哄他要去给舅舅送行,他这才肯穿衣起床。

吃过饭,宋娴带着仆从过来了,顺带还把装文书和户籍的木箱捎了过来,“来,二掌柜,这个东西你可保管好了。”

“昨晚给你的东西你都带上了吧?”隋玉问。

隋良点头,昨夜他睡不着,半夜醒来,他找出木匣子把羊皮、竹简和木片都装起来塞进包袱里了。

“那就走吧,别耽误了。”赵西平开口。

仆从们骑着骆驼赶马离开,其他人随后跟着。赵西平瞟见花岁春也紧赶慢赶地从北边客舍里冲出来,赶着他买的五匹马和驮行李的骆驼追了过来。

“玉掌柜,我帮你盯着商队的动静,你帮我照抚家眷可好?”花岁春靠近说话。

“再好不过了。”隋玉答应,“劳烦了。”

“客气。”

商队进城,靠近东城门的时候,赵西平遇见曲校尉,看他的穿着,这是又打算去城北找乌骓交流感情。

“你们这是?”曲校尉面露复杂之色。

“几家商队要去长安卖马,我小舅子心野了,想趁着年轻出去闯荡,他也要带着商队去长安长番见识,这不,我们都来送他。”赵西平把卖马的主意推到隋良头上,唯有这样才不得罪人。

曲校尉之前不知道隋玉打算明年再入长安的念头,只想着她才回来,至少也要留一个月,而眼下出现变故,他只叹商人性子太急,再惋惜他跟乌骓实在是没有缘分。

“行,你忙去吧,今天给你休半天假,不用去校场练兵了。”曲校尉离开。

赵西平高声道谢,他忙去追走远的商队。

商队正在出城,隋良手忙脚乱地递交文书和户籍,一一核对过,他又心细地一一清点,确定没有掉落和遗漏的,这才规整好装进木箱里。

“要交出城的钱吗?”隋良问。

“不用,进城的时候交钱了。”张顺候在一旁解答。

“快走快走,别挡着道。”守城官赶人。

隋良踮脚回头,瞅了一圈,看见他姐牵着小崽站在城墙下招手,小崽垮着脸,憋着哭意,两眼泪汪汪的,还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走了,等我回来。”隋良不敢再看,他抱着木箱快步跑出城门。

人影一消失,小崽憋不住了,他扶着城墙嚎啕大哭,“我想我舅舅……”

城外,隋良也在众目睽睽下抽泣,他抹着眼泪,脚步不停,对投过来的视线毫不在意,伤心得不可自抑。

宋娴要笑死了,这么大的小子了,都能娶妻生子了,还因为离家哭得涕泗横流。

“要不你回去算了,你家的商队我给你盯着。”她说。

隋良摇头,他大喘一口气,解释说:“小崽从出生后就没离开过我,我外甥是我带大的,我走了,他肯定要哭。”

“你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他有爹娘哄着。”宋娴掏出手帕递给他,感慨说:“你还真是个好舅舅,你姐离家的时候都没你哭的惨。”

一条手帕擦湿了,隋良才止住哭意,他回头看一眼,敦煌城的城墙已经变得模糊了。

城内,赵西平抱着小崽往回走,隋玉牵着两匹骆驼跟在后面,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哄着哭得哇哇叫的小孩,路上的人纷纷错眼看着。

一直到出了城,小崽才不哭了。

但他蔫巴了五天,慢慢习惯了隋良不在家的日子,这才有些精神。

“小崽,去不去军屯卖蚕?”隋玉给蚕换完桑叶了,没办法,儿子伤心得万事不管,她只能接过喂蚕的活儿。

“难怪我舅舅说什么时候去卖蚕要问你。”小崽叹气,“走吧,我要把我舅舅的生意做起来。”

隋玉也想叹气,怎么搞得她像个坏人一样,问题是她也心虚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