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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芽儿脚步轻快地出门,又脚步沉重地回家,她一路咒骂杨二郎,真是个心机狡猾之辈,让她抄律法这不是故意为难人?明知道她识字不多,练字全靠照猫画虎,让她拿笔写字比驴学马叫还难。

“小姐,你快去正院,太太和老爷又吵起来了。”一进门,绿芽儿就听到仆妇的话,这下她的好心情是彻底散了干净。

“我哥呢?”绿芽儿站着没动,“去找他啊,我去有什么用,我爹娘吵架不都是因为他。”

“他早就去了。”仆妇抬头瞄她一眼,说:“这次吵架好像是因为你,你一大早就出门,又没说要去哪儿,老爷担心你,跟太太絮叨一句……”

绿芽儿没再听下去,她大步往主院走,这个家天天吵吵吵,屁大一点的事都值得他们吵起来,真是没一天的清净日子过。

“……宋娴,我就不能开口说话不能动脚走路,但凡说句话做个事,你眉头就皱起来了,恨不得把我从头到尾批判一番,我恨死了你那审视的眼神。你自以为自己了不起?我今儿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四不像,你以为你是狼,借来的狼皮裹得再紧,你那翘起来的尾巴装不了狼。你出门走商,去过长安、去过楼兰、去过大宛,自以为见识多了,眼界广了,听说个什么东西,隋玉做个什么事……”

“你说我就说我,扯隋玉做什么?”宋娴气得咬牙切齿。

“我今儿还真就说她了,自从你跟她走一起,处处跟她学,偏偏真本事没有,净学假把式。走个商就不是你了,一年一个主意,家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先是要给从祖买官,要带绿芽儿走商,好,绿芽儿跟你走了,从祖不得你心了,立马丢给我,撒手不管。”黄安成冷笑,他指着靠墙站的儿子,说:“从他会说话,你拿他当个宝贝,就连我这个当爹的都不能教训他,现在他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你又要丢给我了?我告诉你,之前他做的事我知道,我就是故意不管不问,我倒要让你看看你一手教大的儿子是什么样子。”

宋从祖白着脸抬起头。

黄安成不看他,继续冷笑着数落:“隋玉怎么不跟你一起带着商队出门了?是她不乐意赚钱?是她的奴仆对她没一点歪心?是她知道顾念家,不像你被冲昏了脑子。你变着法想从她身上学,你怎么不学她笼络男人?她一心惦记教养孩子,你怎么不学?你撒手不管孩子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大了还不明是非,我还能教什么?”宋娴冷眼问,“什么事都丢给我?我要你有什么用?”

“现在知道说这话了?晚了。”黄安成讥讽,“你不是看不上我?你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特别能干尤为清醒?我看你装模作样的样子就想笑,我知道你好强,没想到你竟好强到看见什么东西都往自己身上按,没个自己的主见,你恐怕自己都分不清是好是赖了。”

宋娴嗤笑一声。

黄安成被她的讽笑刺激到,继续骂:“你就是走出洞的刺猬,什么枣子葡萄桃子,看着是个甜的都往刺上戳,到了最后,你看着是收获不菲,外人看个热闹,夸一声羡一句,你就高兴的不得了。就像你现在,人人羡慕你发财,但家垮了,儿女不成事,你还累得要死,你活该。”

黄安成靠近她,挑衅地说:“枣子有虫,葡萄是酸的,桃子已经烂了,都是枉然。你这个学人精,学成个四不像,狗不像狗,狼不像狼……”

“啪”的一声,宋娴甩他一巴掌,一张脸气得铁青。

黄安成笑了,“戳中你的心事了?”

绿芽儿站在门口望着厅里的一幕,母亲满脸的仓惶,父亲满目的兴奋,兄长一脸的哀伤,她眨下眼,两滴眼泪砸在手上。

是好还是坏?她不禁问自己,从母亲带着商队走商开始,家里的人和物都变了,这是好还是坏?也或许家里的矛盾一直存在,早已成为一个暗疮,母亲的强势,父亲的隐忍,就是不在今天爆发,再有十年,等兄长掌家时,今天相互指责相互推脱的一幕还是会发生。可能她的父亲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也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用嘲笑母亲的失败来倾泻他多年隐忍的恨意。

绿芽儿心凉,这个她喊了十五年爹的男人竟让她觉得陌生,陌生到可怕。她退后一步,转身走了,她的家不再是家,大厦将倾,她无法挽救。

“小姐,如何了?你怎么哭了?太太骂你了?”仆妇关心道。

“不能是我爹骂我吗?”一个下人都觉得她娘是个恶人,绿芽儿为母亲觉得可悲。她随即停下离开的步子折转回去,先后遇上她爹和她哥,一个挺直了脊梁骨,一个折断了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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