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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娴独自坐了一会儿,待心绪平静下来,她去看商队运回来的货,一一盘点后,她带着卸货的奴仆去主院。

“娘,我哥今天不回来吗?”绿芽儿进门问。

“他不知道你回来了,明早得到消息,大概会回来。”宋娴让人搬出早就准备好的铜钱串子,说:“一串是三百钱,你们三十一个人一人提走一串,多出来的一串你们拿去街上买只羊牵去沙漠里宰了。”

三十一个奴仆闻言个个露出笑,他们排着队拿钱,钱箱迅速空了下来。

奴仆们赶着骆驼群离开了,宅子里又冷清下来,这让习惯了鸡鸣狗叫的宋娴有些不适应。

“我的东西都搬去客舍了,还没有搬回来,今晚我去城北过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晚上我们娘俩睡一间屋。”宋娴不想再待在家里了。

绿芽儿点头,“好,不过让我先洗个澡换身衣裳。”

“你刚刚不是去洗澡了?”宋娴纳闷。

“娘,你在看什么?我身上的衣裳都没换,哪里像是洗澡了?杨二郎过来找我,我过去了一趟。”绿芽儿抱怨,她愤愤地喊仆妇抬水来。

宋娴盯着女儿若有所思,不过她没打算问,免得又引起这个丫头反感。

待绿芽儿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

“我们走过去?”宋娴问。

绿芽儿点头,在骆驼背上行路数千里,腿都要僵成外撇子了,现在不赶时间,她宁愿多耗点时间走路也不想再骑骆驼。

途经外院,绿芽儿发现垂花门里空荡荡的,门上也落着灰,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我爹搬出去了?”她诧异。

宋娴皱眉,“我不晓得,我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趟,反正没碰见过他。”

出门的时候问门房,这才晓得黄安成日日在他大哥家吃晚饭,天黑了才回来,偶尔不回来也是歇在黄家。

绿芽儿欲言又止,她带着商队在外走商,又在市井里打过转,见的事多了,懂的也多。

“娘,我爹不着家的时候真是歇在我大伯家吗?”她委婉地暗示。

宋娴嗤笑一声,她伸手搭在女儿的肩膀上,说:“你爹心狠又心毒,但他不是傻的,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清楚什么不能做。你放心,他不会在外面睡女人,更不会弄出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孩子出来,真沾了不能沾的,岂不是给我把柄踹他出家门。”

绿芽儿讶然,“你、他……娘,你有过和离的心思?”

宋娴沉默,她有些想打嘴,就在一个时辰前,她才决定不让她跟黄安成的事再影响到两个孩子,没想到一不留神又说漏嘴了。

“吵架的时候说过,他不同意,我也就没再提。他是守城官,官职不大不小,不像你赵叔一样能办大事,但在这个敦煌城还有些人脉,有他在,我们养在沙漠里的骆驼没有对家敢下毒手。”宋娴简单地解释几句,“这是我跟你爹之间的矛盾,不关你跟你哥的事,也不用你们操心。”

黄安成年轻的时候能不顾尊严入赘到宋家,求的就是财,如今宋家的家财一年富过一年,他更不可能从宋家离开。而宋娴当年能掏钱打点把他送到守城官的位置上,图的就是以他的身份能罩着她的生意,让城里的骆驼贩子有所忌惮。现在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有个当守城官的爹,名声自然好听些,宋娴自然不会怄气和离。

之前吵架的时候提出和离也是气急了才昏了头,遭黄安成冷言拒绝后,她也冷静了下来。

绿芽儿“噢”一声。

出了城,田地里的土腥气和青草味取代了街巷里的油烟气和泔水味,宋娴平心静气地叮嘱:“你爹有一样好,他不贪他不该得的东西,我的骆驼生意他不插手,商队的进项他不盘查,更不会把我的财宝当成他的。你要找个跟你一样能外出经商的丈夫我不反对,但你要留心,他能跟你一起外出经商就说明他有野心,他能插手商队的生意就有可能取代你。娘希望你能有如意郎君,但不希望你感情用事,你要留着防备心,别引狼入室丢了命。”

绿芽儿沉默了。

宋娴点到为止,不再提了。

快靠近客舍的时候,天彻底黑透了,这时身后传来响亮的蹄声。

赵西平骑着骆驼靠近客舍的时候发现路边有人,他勒停骆驼,问:“是谁?来巡逻棉花地?”

“不是,是我跟绿芽儿,我们今晚还歇在客舍。你这是才回来又进城了?忙公务?”宋娴问。

“嗯,进城去找知县,我们带回来的人得有地方住,看他能不能把空置的屋子腾出来给她们住。”赵西平翻身下骆驼,说:“走吧,回去了再说。”

客舍里热闹的紧,四月中旬正值商队出关的旺季,客舍里住了八个商队,八个商队有二三百人,再加上今天刚来的六百多个种棉人,十进的客舍都容纳不了这么多人。

当下,入住的客商还找到隋玉提要求,他们不允许曾为营妓的女人住进客舍,哪怕客舍里的床褥被罩更换得勤,他们还是嫌弃,生怕她们身上的脏污和味道沾上了就洗不掉了。

“玉掌柜,我们次次路过敦煌毫不犹豫地选择住在你的客舍,就是看中你的客舍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你今儿要是让她们住进去,往后我们就不考虑再住长归客舍。”一个大嗓门的客商喊。

隋玉不屑,“你们商队出远门还带女人呢,关内还好说,出了关,人在沙漠里喝水都拮据,更别提擦洗了,你们亲她们的时候又不嫌脏了?”

“我们商队不带女人上路。”有人说。

“我们就是带女人,那女人也是干净没病的。”另有客商说。

隋玉翻白眼,“坏事都让你们男人干了,反过来你们又嫌弃这嫌弃那。”

“谁干的你去找谁,反正这群女人我们没沾过。”

隋玉没再争执下去,她的态度改变不了这群男人的偏见,说的越多越羞辱人,她也不落好,这不是她的本意。

“我待会儿让人把茶舍收拾出来,她们暂时在茶舍打地铺睡几晚,等屋舍分下来,她们就进城住,不会住在客舍。”隋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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