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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二喜将整个屋子检查了一遍,却发现什么都没丢。他复盘了整一宿,这才隐约猜到,麻烦是出现在哪里。

陈安啊陈安,你可真是到死了还会给我找麻烦。

朱二喜这般埋怨,却还是撅着屁股,哼哧把衣柜给抬起来。在厚重的衣柜下,那底层的木板其实朝下中空了一部分,正镶嵌着一个木盒。

木盒打开,又是一枚绿扳指。

朱二喜将绿扳指收起来,随手要把木盒子丢了,忽而一顿,又依样描葫芦装回个金戒指回去。然后把绿扳指随身携带。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天,又遭贼了。

如此几次,朱二喜得空又去看,木盒空了。真验证了,丢了东西,朱二喜的脸色尤为不好看。

他思虑再三,还是打算将这东西给了惊蛰。

虽说惊蛰不过是北房的一个小太监,说在宫内有多少声名也不可能,但最起码朱二喜知道,钱钦出事前,去了一趟北房,问陈明德要了个人。

这个人,就是惊蛰。

甭管是因着什么原因,最起码惊蛰这个名时隔好几年重新被朱二喜知道……也不算他违反当初说好的条件吧?

朱二喜赶着把这烫手山芋给送出去。

惊蛰回了北房,将膳食送往各处,又和菡萏说了几句。

菡萏告诉他,明嬷嬷已经传消息回来,他们要再过几天,才能回来。

他们俩算是遗留在北房,伺候余下主子们的。

姚才人本来只会停个七天。可偏生赶上了过年,黄太后嫌晦气,不想在年味正浓的时候处理此事,打算七七四十九日后再发丧。

这样一来,意味就不同。黄太后又派了些人来接手,陈明德和明嬷嬷他们,只要挨到头七到就能回来了。

惊蛰又摸了摸心口,下意识看向姚才人的住处。

菡萏:“怎么,还在想这事?”

“我只是不懂,之前想害姚才人的,到底是谁?”惊蛰轻声。

菡萏:“是谁也不管我们的事。”

她这话说起来有点薄凉,却是皇宫生存之要。

不关自己的事,不要管。

她看惊蛰皱眉,耸肩说道:“你要闲着没事,就顺便去给她屋里收拾下。荷叶虽然打扫过了,但有些东西还没清理,那都要还回去的。”

惊蛰本就有这个打算,菡萏这么一说,他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惊蛰清点完毕姚才人屋里的所有东西,并且分门别类,全都列了个清单。

北房的人都知道他识字,也不必藏。

菡萏从门口经过时,看着屋内热火朝天的样,摇头走开了。

这北房内,也就惊蛰会这么做。

总做些吃力不讨好,只麻烦自己的事。

但在这北房里,出了事,他们第一个会想到的人,也是惊蛰。

找他未必管用,可惊蛰不会害你。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他们成为不了惊蛰,他们嘲笑过惊蛰。

但他们也曾,羡慕过惊蛰。

他活得比许多人都坦荡得多。

而现在,坦坦荡荡的惊蛰,在整理完姚才人的东西后,回到了自个住处。

带着一点偷偷摸摸,猫猫祟祟。

姚才人的屋里,有被搜过的痕迹。

惊蛰算是姚才人在北房最亲近的一个,他也时常去姚才人的住处,不说多熟悉,但也比其他人清楚些。

姚才人的屋,肯定被人动过了。

这正符合他的判断。

姚才人是被人所杀。

杀了她的人事后还搜过她的屋。

北房根本谈不上戒备,会被人来去自如,也是正常。

但是这种感觉给了惊蛰一种潜在的危机感,能轻易地杀了姚才人,也意味着……能随便杀了其他人。

只是,同一个时间,朱二喜的屋子也遭了贼,在戒备森严的皇城里……这会是意外吗?

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巧合。

这是他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惊蛰心下一沉,这些看似寻常的事,兜兜转转,竟然和他扯上了关系?

可他区区一只惊蛰,又惹得了谁?

好在,他在姚才人的屋里,并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发现。

正如朱二喜将扳指随身携带,弄了个假的去糊弄;姚才人也有自己的本事,尽管整个屋子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可她还是将一些东西,留在了屋里,没有被人发现。

姚才人有一个针线包。

针线包里没藏着东西,全都是针线,用来验毒的银针,也放在针线包里。

但那个针线包,是两层布,里面可以翻到外面,露出不同的颜色。

惊蛰也是灵光一闪,想起姚才人一直摆弄那些银针,才有了灵感。

针线包还在屋里,说明没被人发现里面的玄机,才得以落入惊蛰手里。

翻过来的针线包里,写着蝇头小字。

“不论我何年何月死,杀我之人,定与太后逃不了关系。因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慈圣太后的死,与她逃不了干系。我将紧要之物,藏在了储秀宫偏殿后,小道边上第八块青砖后,可自取之。”

?不是说先帝吗?

怎么现在又和太后扯上了关系?

姚才人的字,丝毫不像她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疯癫,反而极其秀美。

可这字迹再漂亮,也阻止不了惊蛰心里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储秀宫……

那地方,只有选秀时才会开。

平时就跟冷宫一样,除了负责洒扫的,根本没人去。

东西藏在那,的确是个好地方。

难以发觉。

但惊蛰要去,也很是麻烦。

得有个合适的借口。

乾明宫内,一位女官正在说话。

声音温温柔柔,带着几分温婉,很是动人。

“……承欢宫的几个目标,近来不曾提起过惊蛰……秋逸查过惊蛰的身份……”

“朱二喜将一枚扳指给了惊蛰。”

“徐嫔,柳美人,德妃,章妃都曾先后派人接触过北房的人……”

“太后派去处理丧事的人手里,有……”

所有隐秘的,不隐秘的事,都化作了她徐徐道来的字句里。

景元帝在听。

他闭着眼,手里却把玩着一颗浑圆的玉珠。

通体的纯黑,泛着光泽。

待女官说话的声音停下后,景元帝睁开眼,却将手里的漆黑玉珠举起,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说挖出来的眼珠子,能有这颗墨玉漂亮吗?”

女官微顿:“每人只得一双眼珠,应得是比墨玉来得珍贵。”

墨玉到底是死物,比不上人命。

人命有时很昂贵,有时也很轻贱。

她思忖片刻,就知道承欢宫那几个,命危在旦夕。

被景元帝盯上的,未必立刻会出事。

但多数……早晚都会死。

“但世上人多,眼珠子也多,纯黑墨玉却难得。”景元帝的声音淡漠下去,“正如狡诈者良多,纯善亦少。”

有趣之人,也是少之又少。

纯善?

这般人,在宫里,早就死绝了吧?

女官腹诽,却不敢言,恭敬地俯身行礼。

不到两日,这颗漂亮的墨玉,就出现在了惊蛰的眼前。

他捧着这颗一看就死贵要命的玩意,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容九。

其高大的身影牢牢挡住了半开门缝的所有光亮,那张漂亮俊美的脸蛋,仿佛得天独厚的造物,让惊蛰忍不住看一眼,又看一眼。

“你说你要把这东西给我……?”

容九淡定:“回来的伴手礼,忘记给你了。”

墨玉,应当比眼珠子,讨人喜欢罢?

惊蛰莫名打了个寒颤。

他可丝毫不知道,他原本还可能收到一坨湿哒哒,血淋淋的眼珠子!

……无比残暴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