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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也以为是花香,那淡淡的气息并不浓烈,混杂在那么多花的香味里,也不足够明显。

黄仪结是走到门口,才蓦然从记忆里,翻出那么点点熟悉的感觉。

她闻到过。

只是气息太淡,黄仪结着实想不起来。可是能够隐隐约约提醒着她,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她回头去看这御花园,敏锐地望着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只是那里洒扫的几个小太监,都没几个眼熟的。

……是她太敏感了?

而惊蛰,待到清晨的事务都弄完,这才洗净了手,回到自己屋。

他进屋,闻到一点残余的香气。

这才想起来,昨日他是点了容九送的安神香,所以才睡得这么好。

他去看床边的小炉子。

那根安神香早就燃尽,只剩下淡淡的香灰。

惊蛰弯腰将小炉子抄起来,随手将香灰涂抹在窗户边上,这才将炉子收拾起来。

废物利用,他是懂得的。

“惊蛰,快些来。”

远处,传来了世恩大呼小叫的声音:“谷生的脸上,被咬了好大一个包。”

“诶,我也是。”

“……这几天,蚊虫也太毒……”

“我脚上全是。”

“……我……”

惊蛰朝着他们走去,心中不期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今年,好像不怎么招虫子?

说起来,他身上,可是一个鼓包都没有呢。

“咳咳咳……”

沉子坤在马车内,抱住了正在低声咳嗽的妻子吴氏,马车外,正是一片喊打喊杀声。

吴氏最近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承蒙潭门寺的住持方丈开了药,如今身子舒坦了许多,只余下这咳嗽未好。

吴氏便想着要去上香,顺带感谢住持方丈。

正巧遇上了沉子坤休沐,夫妻两人便一起出门了。

沉子坤和吴氏的感情相敬如宾,并不浓烈,不过他并未纳妾,身边始终只有吴氏一个,如今膝下一对儿女,都是吴氏所出。

“……好在今日,没带贤儿和香儿出来。”

吴氏低低地说道。

沉子坤沉着脸色,挑开车帘往外看了眼,在看到一个护卫被割开喉咙的瞬间,他的眉头紧蹙,立刻放下帘子,以免妻子看到。

他一只手搂着吴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是在安慰她。

这不是普通的山贼袭击。

沉子坤心里很清楚。

他不是那种出入会大摇大摆的人,每次出门,身边都只带着两个护卫。这一次,是因为吴氏的身体孱弱,又生怕路途奔波惊扰了她,这才会点够十来人。

谁成想,就是这个一念之差,让他们的车队,没在遇袭的第一个照面就没了性命,还能支撑到现在。

只是沉家的护卫显然是不敌的,虽然一个两个都是好手,可是数量比不得围攻的人要多。

那些人看似山贼莽夫,实则一个个心狠手辣,下手全是朝着要害,就算护卫的身手再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护卫死伤殆尽,只剩下寥寥数人时,沉子坤抱紧了吴氏,而后又缓缓松开。

吴氏心下一凛,猛地抓住沉子坤的手。

夫妻两人这么多年,一些小小的动作,都能让对方立刻明白。

“夫君,你要做什么?”

沉子坤平静地说道:“他们想杀的人,是我。”

吴氏:“可你就这般走出去,等他们杀了你后,也不会留下活口。”

夫妻自当是一体的。

她嫁给沉子坤这么多年,怎可能愿意看着他去送死?

就在他们僵持之际,远处传来马蹄声。

哒哒哒——

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为首的人有一双明亮的猫儿眼,竖起长槍,对准前头的“悍匪”。

“无需留活口,全杀!”

“是!”

一片血肉模糊的厮杀里,那人骑着马,穿行过战场,但凡是有人试图截杀他,都会被他顺手给刀了。

莫看他这么随意,实则背后好像是长了眼。

他在马车边上停下,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沉叔,我说你这般出门,身边都不带着几个人,要不是我收到消息赶来,你今儿可真的要折在这了。”

沉子坤掀开车帘步了出来,望向马上的人。

“机伯,你来了。”

这是茅子世的表字。

茅子世下了马,伸手把沉子坤给扶了下来,心中是服气的。

遭了这么大的事,沉子坤这脸上一点担忧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根本不害怕,还是早就心中有数。

沉子坤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平淡地说道:“我不知今日会遇袭。”

茅子世的眼睛扫过马车,低声:“也是。”

沉子坤这人看着很冷感,实际上对自己的家人很是看重在乎。他可能拿自己冒险,但不可能在自家夫人在侧的时候如此。

他背着手看着方才还在屠杀沉家护卫的山贼莽夫一个个死在刀下,忽而说道:“沉叔,当年,你为何要参与皇位的争夺?”

这像是一个漫不经心的提问。

在这个节骨眼上,纵然是茅子世有些跳脱的脾气,这个问题都显得有些出格。

“我没有参与皇位的争夺。”沉子坤平静地说着,神色淡淡,好似看不到眼前一边倒的屠杀。

茅子世乐了:“你没参与?沉叔,我是谁让过去的,你真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沉子坤:“自家舅舅,想看顾侄儿,有错吗?”

茅子世叹气:“是是,没错。”

沉子坤的手扒拉在茅子世的头上,“别总想这些有的没的,待会将消息送回去的时候,再派人去看看父亲。”

茅子世的脸色沉郁了下来:“他们要对老师动手?”

茅子世,是沉老院长,最小的入门弟子。

沉子坤的眼神落在那些尸体上,眼底有几分难掩的狠厉:“最近,陛下可是给太后好些没脸。”

茅子世低声咒骂了几句:“陛下为何不一刀杀了她?”

“噤声!”

哪怕四下只有自己人,沉子坤也很少会松懈。他严厉地看了眼茅子世,将他看得头都低了下去,这才摇了摇头。

“大概,和慈圣太后有关吧。”

听到这个名字,茅子世下意识又抬起头,神色古怪地看着沉子坤。

……慈圣太后,在茅子世看来,可真真是个祸害。

在和先帝的关系里,慈圣太后的确是个被辜负的可怜人,可在于陛下身上,尽管茅子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却也隐约猜到,皇帝会蜕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和慈圣太后是逃不开关系。

也正是为此,景元帝和沉家的关系,一度非常扭曲。

沉子坤自觉得愧对景元帝。

景元帝一直没给过沉家好脸色,可是沉家私下给他送人,他也没打回去,要是沉家出了什么事,也往往会顺利度过。

这拧巴得,茅子世看了都想大叫一声麻烦。

他是个最不喜欢麻烦的人。

可偏偏他是沉老院长的弟子,虽没几个人知道这件事,然他天然掺和进这件事已有好些年,如今想要脱身,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死亡,茅子世吩咐他们将地上的尸体全部补刀,而后就地焚烧。

“对了,沉叔,”茅子世似乎是想起什么,拽了拽自己的袖口,带着几分古怪看向沉子坤,“陛下……大概,也许,可能……有了惦记的人。”

他的语气迟疑,非常谨慎。

茅子世处在景元帝和沉子坤间,非常好地把握住那个度。

他到底是为皇帝做事。

在景元帝的默许下,有些事,他并不在意会被沉家知道。但有的,就该是天然的秘密。

所以,茅子世说的也不多。

但这已经足够沉子坤眼前一亮,那瞬间迸发出来的闪光,简直要闪瞎茅子世。

“你说的,可当真?”

“当不当真的,我说了也不算数呀。”

茅子世嘀咕着,谁能知道皇帝到底在想什么?别说是猜测了,有时候看着他那张脸,茅子世都想哆嗦两下。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有种敢看上皇帝?

景元帝除了那张脸过于出类拔萃,还有什么优点!

饱受皇帝压榨的茅子世悲愤地想。

直殿司内,好几个人聚在一起,正脱了衣服在相对。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给身上的鼓包擦点药。

惊蛰这里别的没有,乱七八糟的药还是不少。

这全赖于容九没事就送东西。

如今惊蛰的大箱子里,有一个小角落全都是这些古怪的玉瓶。

惊蛰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总算找出一瓶能对症下药的,他将玉瓶给摸出来,抛给了最近的谷生,让他们涂完后自己挨个传。

谷生唉声叹气:“怎你们两个身上,就没有这些?”

春夏之际,蚊虫非常猖狂。

一旦被咬就是个又大又红的鼓包,要是挠了挠,那完了,就会肿胀得更加可怕。

这些蚊子毒得很。

要是太多,还得有宫人专门去处理这些蚊虫,可谓是一大祸害。

惊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可能是我不招蚊子。”他迟疑地说,其实想不起来在北房的时候有没有过。

慧平:“往日我也是经常被咬的,现在却是没有。”

他看了眼惊蛰,笑着说。

“可能和惊蛰呆久了,也就不怕了。”

世恩那个嫉妒啊,恨不得都要搬过来和慧平换屋子睡了。

谷生一遍涂药一遍挠:“这药还挺神奇,抹上后冰冰凉凉的,惊蛰,你是托谁买的?”

惊蛰摸了摸鼻子:“是,一个朋友送的。”

谷生不疑有他:“这样啊,真好,世恩,你怎么不是这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