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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容九这两日能一直这么平静,那起码……比之前控制不住自己要来得好。

惊蛰:“容九,贵妃袭击陛下……是因为,太后吗?”

“黄仪结一家依附黄家生存,黄家被攻讦,对黄仪结不利。没有太后,她早晚也会这么做。”容九冷漠地说道,提起黄仪结的态度,丝毫没有这人曾是贵妃的敬重,“这动摇到她的利益。”

惊蛰敛眉,有些奇怪地说道:“难道这一次,黄家真的会,出大事吗?”

容九态度冷淡:“不至于彻底落败,黄家除开黄庆天外,也还有其他人当官。不过,黄庆天要是倒了,黄家也就没什么用。”

毕竟,黄庆天这个年纪,所提拔出来的下一批子弟,还没到中流砥柱的位置,这时候退下来,想要回巅峰,可不是那么容易。

关键的位置,从来都是抢破头。

少了一个,如秃鹫般盯着的人何其多,只会恨不得黄庆天更惨烈,怎可能还会捞他?

自然,也不是没有和黄家走得近的人,试图在这件事上活动一二,可到底,还是得归结于,那拿出来的证据太过清晰。

要搬到一座山,需得能翘起一个角。

而今,翘起角的撬棍,已经找到了。

容九:“惊蛰,先前你让我找的东西,已经找到。”

惊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容九说的是,之前麻烦他去池子里找的东西。

他的脸上浮现某种异样的色彩,轻声说道:“那是什么?”

“想来,你对那东西是什么心中有数。”

惊蛰慢慢抓上自己的头发,将其扯回自己手中,手指穿插其中舒展着,似乎是在平缓自己的心情。

“我大概,有所猜测。”

他抬头,看着容九。

“当真与黄家有关?”

“是多封黄庆天的亲笔书信,全都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惊蛰抿唇:“那这些,和,这一次,黄家的事情,有关吗?”

“有关。”容九道,“皇帝手中,早有关于黄家的多种罪证。但从府上搜出来的,却也是最直接,相关的证据。”

惊蛰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神稍显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没有问,这证据是怎么到景元帝的手上,也没问,为何容九没有提前过问他……

惊蛰只是在发呆。

容九就慢吞吞地从他的手里抢回头发,继续给发尾抹着油油,直到每一缕都无比丝滑后,这才将头发给扎起来。

待惊蛰回过神来,他周身都是香喷喷的味道,熏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捂着嘴,闷闷说道:“容九,你到底是涂了多少呀?”

容九:“不多。”

惊蛰不信,自己伸手去抓,结果入手的,竟是好大一根辫,不对,是两根。

他拽着自己的俩辫儿,左一根右一根,沉默了。

“你这手法,是和谁学来的?”

为什么还是这种两股的呀,看起来好像女娃子哦!

惊蛰扯了扯,无奈地将头发打散,想要重新弄一遍,却发现,入手的触感和从前,确是完全不同。那柔润丝滑的感觉,仿佛不是自己的头发。

惊蛰惊讶地扯着发尾瞅了瞅,闻到了甜腻的香味。

容九将一个小罐子递给惊蛰:“往后沐浴完,可以用它多涂几次。”

惊蛰犹豫地说道:“这很耗时间。”

“能变黑。”

容九幽幽地说道。

惊蛰立刻把小罐子给塞到怀里。

他决定每次沐浴洗头后,都将头发狠狠地涂个七八遍。

待惊蛰将小罐子好生收起来后,容九才淡淡说道:“为何不继续问下去?”

惊蛰低着头,正在揪自己身上的落发,语气也就显得有些散漫。

“问什么?”

“你能不能出宫。”

漫不经心的话语,如同在提起天气这样的小事,却让惊蛰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片刻,而后猛地紧握成拳,收在了怀里。

惊蛰轻声:“容九,你无端端说些什么呢?”

“黄庆天身上最大的麻烦,并非是那件贪污案,而是他插手国库,动了军需;然让他难以辩解,无法回避的开始,却是因为贪污案。贪污案事关岑玄因,倘若这件事,真的能够翻案,那自然……”

“当初岑家的事,是先帝的判决。”惊蛰冷静打断了容九的话,“就算黄庆天锒铛下狱,哪怕有部分的证据。的确是自我家搜出,可这些官员,哪个敢动先帝的判决?”

先帝已逝,追前人之事尚难,更别说,那还是天下之主。

惊蛰常年在后宫,对朝廷之事所知不多,可对他们会如何做……

却有着敏锐的判断。

他们不会。

他们也不敢。

岑家的事,除开惊蛰外,其余人等全都死去,而惊蛰呢,则是入了皇宫,成了太监。

就算岑家能够翻案,可惊蛰要是就此离开皇宫,一辈子也不过是个阉人的身份。可出宫与否,选择也并非在他手上。

“容九,我这样的人,是不能去想‘如果有可能’这样的事。”惊蛰的语气非常平静,甚至有些冷漠,“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想象多了,人就容易产生妄念。

去思考一些不能有之事。

惊蛰从不会做这样的梦,梦得太过美好,摔死的时候也会更加惨烈。

惊蛰:“太后试图借由黄仪结的手刺杀陛下,此事落败,无疑会加剧黄家的衰落。如果一切顺利,黄庆天会锒铛入狱,岑家得到翻案,父亲尸骨得以下葬,而我呢,顶多得到些赏赐权当是安抚,此事,也就这么结束。”

至于出宫,不是不可能,可希望渺茫。

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多有提拔。

出宫,也未必是好事。

若出了宫,身上系统的麻烦之处不说,惊蛰可还记得系统说过,景元帝会在疯狂中将所有的宗亲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呢。

而后铁骑入关,种种事情,就无需多言。

这还不如留在宫里呢。

不得不说,惊蛰将这事看到很透彻。

他所描述的画面,大部分正是有可能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事。

他说完这些话后,似乎觉得,语气显得有些冷淡,不大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轻声说道:“不过多谢你,容九。如果不是你买下了院子,以及帮我找……”

“地契给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会找到证据,也是因为你想找。”容九淡淡地说道,“这与我无关。”

惊蛰忍不住笑起来,那种克制的冷漠随之散去,变得有几分好笑,“可证据,总归是你,递到御前的。”他的声音十分笃定。

有证据是没有用的。

不管是父亲从前的经历,还是以惊蛰现在的力量,如果没有容九施以援手,就算惊蛰千辛万苦找到了证据,也根本找不到能够接受这份证据的人。

黄庆天是什么人物?

他可是太后的亲兄弟,六部尚书之一,下一个将要进入内阁,是名单上板上钉钉的人。

谁会相信惊蛰?

纵是当初岑玄因,手中握着这份鲜明的证据,却也根本无法给自己找到破解之法。

官大一级压死人。

岑家,如何能与黄家相比?

如果不是容九在这其中搭了把手,想凭借惊蛰自己将这份证据送出去,怕是比登天还难。

“我不喜欢,不要道谢。”

容九掐住惊蛰的脸,两根手指上,带着淡淡的香气,垂落下来的衣料,露出了手腕上素白的包扎。

惊蛰原本还要再说什么,可看着容九的手腕,一时间却是忘记,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这是……你刚才说的伤?”

光看包扎起来的大小,就绝不是什么轻易的小事。

惊蛰蹙眉,有几分懊恼。真要和容九说的那么严重,连这么严峻的情况下还可以休息,那这伤口可得多重?

他刚才怎么没反应过来呢?

“这伤势都到小臂,你还说不严重?”惊蛰拧着眉,声音有些焦急,“这真是我咬出来的?”

他的牙口真这么好?

容九:“我咬的。”

男人的话,将惊蛰吓得抬起头。

“……你自己咬的?”惊蛰狐疑地说道,“你没事咬自己做什么?”

他的记忆里,的确没有太多关于咬痕的画面,可惊蛰是记得自己有抱着容九的胳膊磨牙的……当然,他也不相信自己真能狠得下心去咬那么严重……

可容九咬伤自己是为何?

容九微微勾起一个微笑,他的嘴唇有些薄,就算是笑,也很难给人轻松的感觉。有时看起来,更像是冷笑,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

惊蛰下意识后退,这是出于本能地反应,尽管他还不知道这动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

“你一直在哭,哭得好生厉害,”容九眼底带着少许恶意,轻柔地说着,“为了不叫我过于冲动,合该好好约束自己才是。”

惊蛰的身体虽然后退,可手却还是停留在容九的身上,他下意识摸了摸伤口处,脸色有几分苍白。

“你……”

惊蛰面色微白,心里有几分懊恼。

这大概也和buff有关,如果没有这buff,容九也不会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被引发过激的反应,又为了控制住自己……

“容九,往后,你没必要这么……”惊蛰顿了顿,“不是说不能克制,但非要这么自残吗?”

惊蛰也怕。

容九的感情太过暴戾,如果不加约束,他总有一种自己会被轻易碾碎的错觉。

可要他看着容九这么伤害自己,惊蛰心里也难受。

容九:“你该担心你自己。”

方才他的话,轻易勾起了惊蛰的愧疚心,仿佛是要讨什么奖励。可当惊蛰真的忧心忡忡时,容九却反倒不高兴,露出几分冰冷的压抑。

男人抽回了手,背在身后,冷冰冰地说道:“没有任何的戒备,没有任何的谋划,就贸贸然地跑出来,谁才是加害者,谁才是受害者,你分不清楚?”

惊蛰被容九劈头盖脸的一顿训,嘟哝着说道:“按这话说,你就是穷凶极恶的施暴者,那我合该离你远远的。”

容九的眉心微蹙,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冥,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就听着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话,本也是没错。”

惊蛰蹙眉,抬头看着容九就要说话,但见容九扯了扯领口,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莫名的冰冷冻结在他的脸上,以至于他说出来的话,都如同带着不化的寒冰。

“不过,不管你逃到哪里,就逃不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