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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话的地方甚是偏远,在入了夜后,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去。如果有湿润的泥印,那只能说明,有人曾在夜色中到过那里。

他们提了心,这一路回去,自然发现了湿泥,且摸过窗边,还有少少的印痕,尽管经过擦拭,可还是有点残余。

丁鹏推开窗,外里面看了眼。

“也有。”

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康满:“莫慌,我们刚才并未泄露什么,顶多只能算是我们碎嘴,起了争执。”

好在他们在外时,嘴巴也严密,哪怕和熟人交谈,也不敢露出半分。

这点谨慎,在这时,倒是发挥了作用。只可惜,他们逮不住那个该死的偷听贼子。

秋高气爽,阳光灿烂。

习习凉风吹得人很是惬意,直殿司的宫人多是刚干完活回来,三三两两在一起说话。

惊蛰和世恩打听过,有没有认识“康满”这个读音的太监,世恩皱眉想了一会,嘶了声:“好像听说这么个人,不过不认识,你想见他?”

惊蛰摆了摆手:“没有,只是偶然听人说过,你也不必去问。”

他没有问太多,只是想确认昨天晚上听到的。惊蛰在离开的时候擦过自己的痕迹,就算真的回头被人发现那里曾有过人,可他们不会知道究竟是谁。

除非他们长了千里眼,顺风耳。

世恩挑眉看了眼惊蛰:“这话稀罕。”

惊蛰:“这是关心。”

世恩:“听起来更像是心有余悸。”

说起这个,惊蛰就垮了脸。

他以后再也不走小路乱窜了,每次都会遇到点什么,难道这些人就没有想过,找个更加隐秘的地方吗?

或者找个空旷的地儿……

惊蛰一想到当初的原野就哽住,不,除了空旷,还得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这才是最好的悄悄话之地。

不然,谁知道哪堵宫墙的后面,就藏着个人?就算是那没过脚肚子的草堆里也可能埋伏着许多人呢!

惊蛰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在见到容九后,忍不住小小发泄了一通。

容九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下次你想去,更加幕天席地的地方?”

……原来他刚才那些话,可以扭曲成这样吗?

当然不行哇!

惊蛰瞪了眼容九,嘀嘀咕咕:“别说幕天席地,搁屋里也不成。”

容九抬手,捏了捏惊蛰的后脖颈,跟拎着只小兽似的,“旁人的生死,与你何干?”自己不谨慎被人发现,不也是自己的命数?

话是这个道理,惊蛰也没有多少救人情节。

他很快想起,自己之前在北房的猜测。

偷偷看了眼容九,那眼神,有点好奇,又带着点跃跃欲试。

差点没将容九看出花儿来。

“盯着我作甚?”

容九又捏了捏惊蛰的后脖颈,痒痒得惊蛰瑟缩了下。

“……明嬷嬷,是不是你杀的?”惊蛰先是这么说,想起那天奉先殿的凶险,又很快改口,“是你让人杀的?”

那天那么凶险的情况,容九也没有分身之术,能够去把明嬷嬷给杀了,可他不能动手……不代表这事,和他毫无关系。

容九意义不明地看着惊蛰:“为何这么想?”

惊蛰心中微动,容九没有反驳。

“我之前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明雨在侍卫处有认识的人,提到明嬷嬷的伤,是致命伤。又说,上头有人,将这事压下来,不让查。”惊蛰揣着手,幽幽说道,“我原本还寻思着,怕不是明嬷嬷背后的人痛下杀手,又压下了消息。”

容九不以为意,敛眉看着惊蛰。

惊蛰挠了挠脸:“可是,后来我去了趟北房,突然想,侍卫处是听韦统领的,韦统领呢,是听陛下的。陛下不像是那种,会让人插手这些事的人。”后宫的手,还摸不到侍卫处。

如果能摸,那太后也不必这么千方百计。

那不是宫妃,又会是谁?

惊蛰一双黑眸,又滴溜溜落在容九身上。

除非命令的人,原来就是侍卫处的人,拥有着皇帝得天独厚的信任,自然也手握着大权。

“是。”

容九承认的口吻,平静得好像在说起天气。

惊蛰一时间,说不清楚这心里是怎么个滋味。

说高兴,那好像也不能够。

可要说不高兴吧……这心里,又有点奇怪的感觉。

惊蛰摸了摸心口,轻声道:“随便杀人是不好的。”

“她的手里不止一条人命,你心疼她?”容九凉凉地说道,“相反,你很憎恶她。”

惊蛰无法否认,他不喜欢明嬷嬷。

他只是感到心惊,仅仅只是因为惊蛰这不经意的喜好,容九就会随便杀人。

不过,这就让惊蛰原先的那些猜测,错了大半。

惊蛰拽着容九的袖口,“我先前还以为,你是查到了她身上有什么不妥,这才先下手为强。”

比如她身后的幕后主使,或者会危及皇宫的安全,又或者是其他云云。

这显得想太多的他很呆耶。

容九冷笑了一声:“查她?她也配?”

杀人无需理由,只要看不顺眼,他就要她死,需要什么原因?

他倒是希望,惊蛰也能学会这份理所当然。

惊蛰可不知道容九在想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抓着容九的手翻来覆去,过一会,问:“你的手,怎么忽冷忽热的?”

今天摸起来就比平常的时候要稍微热一些。

就算热,比起正常人,也是冷的。

只是惊蛰知道,他真正冰冷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这才有几分担忧。

容九:“吃了药,就会热些。”

惊蛰:“驱除毒性的药?”

见男人点头,惊蛰还要再问,容九就按住了他的嘴,不许他问了。

惊蛰咬了他手掌一口,只觉得容九霸道。

明明知道惊蛰担心他的身体,却是总不许他问起太多,每次一问,就用暴力镇压。

容九对惊蛰的问话,多是有问必答,正如今日。那如果他不想回答,就会采取这样回避的态度,真是叫人生气。

容九任由着惊蛰折腾,那只手,就仿佛成了逗趣的玩具,惊蛰把玩了几回,默默用帕子擦了干净,又还回去。

有来有还,再借不难。

容九顺手就把惊蛰的手给捞走了。

惊蛰:“你最近不忙吗?”

他还以为,和阴那事,会让容九忙活许久。

没想到,容九还是按时来见他。

容九冷淡地说道:“没什么好查的,皇帝不在乎真相。”他咬了口惊蛰的手掌,正咬在刚才一模一样的地方。

惊蛰瞪大了眼,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一边说着:“都这么大的事,陛下还不在乎真相?”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顿了顿,没再藏着,一点一点告诉了容九。和阴的事,山佑的事,还有廖江……

期间,容九一共在惊蛰的手指留下七八个咬痕。

“……你太过分了,我就咬了你一口!”惊蛰实在忍不住,“再咬我不客气了。”

容九慢条斯理地咬住惊蛰的指尖,眉峰微挑,像是在问,他打算怎么不客气?

惊蛰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踹了容九一脚。

毫无杀伤力。

容九捉着惊蛰的两只手腕,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的想法,几乎是对的。”

正在挣扎的惊蛰愣住,都没顾得上这个奇怪的姿势,皱眉看着容九:“我说的是对的?”

他可全部都是胡诌的。

“你对自己的评价过低。”容九淡淡地说道,“你既然能猜出来,她死是被我命令,那关乎使臣的猜测,泰半是对的,又有何惊奇?”

惊蛰沉默了会:“就,如果连我的胡思乱想都能对上大半,那这计谋,未免也……”

“惊蛰,你擅长以小见大。你也似乎,总会吸引来不同的朋友。”容九淡淡地说道,“这其中,有些对你,是天然的信息来源,这些有用的消息,在源源不断汇聚到你身上时,也会为你所用。”

惊蛰:“我与他们来往,并非是为了……”

“这也是一种手段。”容九的声音有些薄凉,像是在教导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带着难得的耐心,“足够的真诚,会让凝聚在你身边的这股力量,甘愿为你所用。”

不管这是不是惊蛰的本愿,可事情都会如此发展。

这几乎是惊蛰与生俱来的本事。

他轻易能和许多人交朋友。

惊蛰:“哪有那么轻易,讨厌我的人,可还是不少。”

他不由得想起鑫盛。

鑫盛原本对惊蛰,可能顶多是嫉妒,自从惊蛰从上虞苑回来后,就发展成记恨。

容九的眼底,好似有着少许笑意。

不浓,却叫惊蛰发现。

“这世上,自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容九近乎怜悯地说道。

就连钱与权,都有人嫌弃它们身上的铜臭与血腥味,谁人能得到所有的喜爱?

惊蛰敛眉,思考了片刻。

“……你,能不能给我把手放下。”

他想着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两条胳膊先酸了。

这举着双手的样子,太过滑稽。

真像是在双手投降似的。

容九松开手,淡声说道:“还在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