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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密:“吃,掌司请的,怎能不吃?”

两人坐下来,默默吃着东西。

只是吃着吃着,陈密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掌司,可是有话要说。”

看到惊蛰进来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

惊蛰沉默了少许:“敏窕死了。”

陈密抓着筷子的力度紧了紧,下意识又松开:“就因为,她想要杀了我这件事吗?”

他抬起头。

“她是寿康宫的女官,想要逃离这种罪责,应当很容易吧?”

惊蛰:“你希望她活着?”

他的声音淡淡。

陈密怔愣,摇着头:“我不知道……”

惊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她是毒发身亡。”

侍卫处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可能,检查过她的口腔,将所有可能致命的东西都收走了。只要敏窕在囚牢内,她的手指就不可能碰到利器。

这种情况下,敏窕都还是死了,那要么,是侍卫处出了内奸,要么,是敏窕从一开始,就已经服了毒。

“……什么意思?”

惊蛰挑眉:“很难理解吗?敏窕身为寿康宫的女官,是太后信重的手下,怎么可能关押在侍卫处里,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算太后不心疼敏窕的折损,可她知道许多关于太后的秘密,难道太后一点都不担心她泄露吗?

从敏窕送给陈密这个荷包上的名单来看,这位女官可从来都不想死。

……那么,她应当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早就被种下这样的毒。

“太后,给宫人下毒?”陈密的语气满是不可置信,“她到底……不,这怎么可能?”

如果被下毒,那敏窕怎可能不知道?

“身为寿康宫的女官,每日都要进出寿康宫,被下毒不是很容易的事?”惊蛰摇了摇头,“这药,应当是为了防止她们被谁抓走泄密,所以,只要一定时间内没有回到太后的身边,就会毒发身亡。”

陈密猛地把筷子拍下来,呼吸有几分急促。

过了好一会,他才压抑着情形说道:“你之前,让我帮你的,有点危险的事情……就是拿我做诱饵,去试探敏窕?”

惊蛰:“拿你们关系,去找敏窕的人,是我。”

一瞬间,陈密的眼神变得有些可怕。

“你知道,我拿走的荷包上,写了什么吗?”惊蛰慢慢地说道,“那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敏窕曾下手的人,这与太后的秘密有关。”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可他觉得,与真相也相去不远,不然为什么,敏窕要让一个局外人拿着这样的东西?

陈密被惊蛰这话打蒙了,一时间回不过神。

“她的目的,是想让局外人的你,成为她的一条退路。如果她有一天没有准时依照约定去找你,就会让你,拿着这个荷包去乾明宫。”

乾明宫?

陈密茫然得像是被赤裸的孩子,总觉得惊蛰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清楚,却根本不明白他的意思。

惊蛰:“一旦你去了乾明宫,你就卷进了旋涡里,你觉得……你会如何?”

从他拿到荷包起,他就在危险的局里,太后一旦知道,不可能放过他,想要投靠活命,也是不可能。

惊蛰之所以与他说,也是为此。

到底是明白的死,还是糊涂着死……想必陈密,自有选择。

陈密下意识顺着惊蛰说的话去设想。

如果敏窕和他的关系一直如旧,那么,敏窕如果和他这么说,出事的时候,他肯定也会这么做。

他会带着那个荷包,去闯乾明宫。

然后……

死在乾明宫前。

谁不知道景元帝的可怖?

陈密喃喃:“……她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惊蛰:“未必,只不过,也没多少真心。”

他检查过陈密的所有东西,与敏窕有关的东西,除去一些金银外,只有一两条手帕,平安结,以及那个荷包。

除了荷包外,其余的东西并无这么多隐藏的东西。

陈密这下沉默的时间长得很,惊蛰快要吃完时,他才猛地低头,疯狂扒拉着饭。

他这人总是这样,真要狂吃时,谁都比不过他。

陈密大口大口吃完饭后,这才吐气着说道:“不仅是她自私,我也是自私。”

在意识到敏窕死的那瞬间,陈密下意识的反应却是……那他安全了。

不会有人想杀他。

哪怕这个人,是他之前恨不得用命去换,进了慎刑司也不肯说的敏窕,可当她想杀了他那一瞬,陈密突然觉得之前的所有,全部都记不清了。

他不再记得那些,只记得意识模糊前,她狰狞的模样。

陈密长长吐了口气,有点颓然。

惊蛰:“我利用了你,将你陷入险境。你若是想恨我,那也是理所当然。”

他收拾碗筷,将陈密想要帮忙的手按回去,摇了摇头。

“若是讨厌我,就尽管说。要我道歉后悔是不太可能,可少出现在你面前,我还是做得到的。”

敏窕死后,非必要,惊蛰和陈密可以不再往来。

陈密一把抓住了惊蛰的手腕,突然说道:“之前听慧平说,杂务司很缺人?”

惊蛰:“啊,是有点。不过,也还好。”

更缺少的,应当是陈密在的这个司。

陈密:“我想去杂务司做事。”

……哈?

“你不恨我?”

“你救了我,又利用我一次,扯平了吧。”陈密耸肩,“相比较再来一个和刘掌司这样的上官,我还不如去你手底下做事。”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

“至少你和姜金明一样,都有个好处。”

护短。

德妃处置第一批宫人时,让满宫无事的宫人,都必须前去观看,密密麻麻的宫人挤满了殿前,站在后面的人,只能听到那板子拍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就跟什么东西碎开了一样。

瘆人。

有些回来后,就吓病了几个。

惊蛰没去,也忙得很。

明天就是腊八,惊蛰要赶着在傍晚前,将明日的事情都定下来。

他能这么淡定,也是因为,这一批的宫人的名单,并没有云奎。

云奎在第三批。

据姜金明所说,他已经疏通了关系,云奎会受点刑罚,却不会严重。

关于云奎的事情,证据很少。

姜金明从前扫过尾,只是雁过留痕,这才被死咬着不放的敏窕发觉,最终顺着宫外的痕迹,找到了人。

眼下最直接的证据——人不在,敏窕又没了,关于云奎的定罪,就没了根据。

纵是这样,也没有进来了,还能平安出去的道理。

就算想活着出去,也要脱一层皮。

可比起那些被活活打死的人,已经好上太多。

惊蛰从姜金明那得到这个消息,不由得松了口气。虽还要再等些时日,可人只要能回来,那都好说。

“惊蛰,这里也已经处理完了。”

廖江抱着东西,从门外走来。

这每年宫里的腊八节,都会置办宫宴,今年静悄悄的,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没了宫宴,可该有的布置,还是得有。

上头掌印也说,今年直殿监内出了不少事情,今年腊八,就让底下的人松活松活,不要再那么紧绷。

惊蛰就照着往年的惯例,又多了几分。

反正也是掌印掏钱。

“明日多盯着点,那腊八粥,最好送到手里的时候还是暖的。”惊蛰道,“到时候,多辛苦些,与那头多跟着。“

廖江笑呵呵地说道:“掌司放心罢,我会盯着的。”

惊蛰笑了起来:“左不过这边没什么人,还叫什么掌司呢。”

廖江:“平时多叫叫,免得严肃的场合,一不小心叫你惊蛰,可得多尴尬。”

惊蛰:“我倒是挺喜欢我这名。”

廖江:“其他人,到了你这地位,多是要换回原来的名字,你名这一听,就非同凡响,如此独特怎能不喜欢?”

惊蛰随手把一个纸团丢到廖江身上:“去你的,说什么呢。”

廖江哈哈大笑。

腊八时分,白雪纷纷。

每年按着惯例,景元帝都会给王公大臣赏赐腊八粥,今年也是如此。

那腊八粥从宫里送出去,再到各门各户的手上,早就凉得和冰一样,可这对他们来说,却是一场荣耀。

每年到这时节,翘首以待的人,还有不少。

宫外如此,宫内更是如此。

天刚亮,厨房就忙活起来,各种食料在手中传递,直忙到了午后,才勉强有了休息的机会。

直殿监的人,也都热热闹闹地吃上了腊八粥。

虽不是多么名贵,却也算是掌印的一点心思。

毕竟这还是他老人家自掏腰包呢。

前段日子总是忙碌,腊八这日,惊蛰倒是难得放松下来,吃了半碗腊八粥,就溜达去找世恩他们。

这要是去明雨那里,肯定会被嫌弃。

每到这种节日,御膳房总是最忙碌的一个,根本感受不到节日的欢腾。

他们自己都快忙得飞起来了,自是顾不上其他。

惊蛰迈步穿过走廊,正要踏上台阶,正看到几个人凑在一起,世恩和谷生在那其中,很是显眼。他刚想出声叫人,却清楚地听到交谈中,提及到了他。

“世恩,谷生,你们两个之前一直都跟着惊蛰掌司前后,怎么慧平都高升了,你们俩却是一点好事都捞不着呀?”

“就是啊,都这么跑前跑后,好歹给点钱,也算不得什么,结果连个屁都没放?”

“你们这也太亏了……”

“就是就是,一点真金白银都不出,看来他只惦记着慧平,你们俩呀,倒是……”

惊蛰动作微顿,一时间,倒是有点尴尬。

他要这么走出去的话,世恩和谷生会不会误会?

世恩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这关你们什么事?老子就乐意上赶着伺候,上赶着倒贴。你们觉得不爽啊?那你们也整一个不就完了?”